中,阴气浓郁,风吹不散。与之相反的是,那遥远的湖心中央,犹如一块浑然天成的无瑕美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澄澈的微光,似有朦胧的生命即将破水初生。
明珏将车开到湖边,直到两只前轮深深陷进泥里,才满意地锁上后备箱,下了车,站在岸上欣赏了一会风景,然后朝身后远处的宋折高声喊道:“——乖老婆!快过来帮我啦!”
两人一起将车推入湖中。
车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依靠惯性顺淤泥静静滑入湖中,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便完全消失了,仿佛从人间永久地落入无间地狱。
一连串气泡从水底浮上水面,宋折看向明珏,风将湖面吹得波光粼粼,将明珏的长发轻轻吹起,几根乌黑的发丝被夹在他削薄的唇缝里,宋折细细挑出他嘴里咬着的发丝,手指抚摸他的耳垂和下颌,仿佛翠绿的垂柳柔柔地抚过湖岸。
“回去吧。”他轻声说。
他们之后游玩了当地很有名的寺庙。
节假日间游客众多,从天南地北来的游客如五彩斑斓的游鱼挤入小小的石门洞内,面对着香火旺盛的庙宇参差不齐地跪下,念念有词地烧香拜佛。红衣住持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怀里抱着一只旧箩筐,抓起筐里彩绳向蜂拥的人群一把又一把地抛洒,人们七手八脚地疯抢着,仿佛鱼们抢食鱼饵。
宋折默默跪在蒲团上,他本不信佛,但想着既然来了至少应该装装样子,于是对着佛像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却看见身边的明珏一动不动地站在跪伏着的人群中央。有几根彩绳落到了他的身上,被他毫不在意地拍掉,仍然平静地矗立着,碧绿的无事牌在他衣襟前微微反光。
宋折扯了下他的衣摆,小声道:“来都来了,求个平安总是好的。”
明珏闻声低头,疑惑道:“可我不信佛,佛也不想理我,我还上赶子求他干嘛,就这么相看两厌,多好。”
宋折无奈地捏了捏他的指腹,示意他大庭广众下说这种话很不礼貌,而后便不再管他,只将双手扣在一处,抵在额前,安静地祈祷。
仿佛从很深很深的湖底慢慢浮起,热烈的阳光穿过水面,穿透眼皮,照进了他的灵魂里。
又过了一会,宋折感到明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眯着眼抬头望向他。明珏背着光,修长的轮廓在光下微微发亮。
明珏把那枚无事牌递过来:“给你的。”
“干什么?”
“我找院里的住持开过光了,说能保佑身体健康。”
“我记得这东西是偷来的。”
“啊,所以呢?”
“偷来的……不管事吧。”
“怎么不管了,偷来抢来的都管。反正现在是我的了,我说管就管。”
明珏把无事牌从他手心夺走,赌气似的解开,然后不管不顾地套在他的脖子上。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不信这个吗?”
“不信是不信,戴着总是好的嘛。”
“……你给我戴,小心损你自己的功德。”
“损就损,大不了少活几十年。”
“以后别说这种话。”
“嗯?”
“再说就不和你一起睡了。”
“啊……好好好,不说了……”
就这样闲聊着,明珏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出了人群,宋折跟着他往外走,时不时被他不着调的话逗笑。
就像两条离群的鱼,在阳光下慢悠悠地游着。游出了水面,游出了过去,游出了时间,游向更自由广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