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梁将军笑我说,“大军晌午就集结完毕了,怎么会那么晚开会?老刘啊老刘你赌气就赌气,拿这种谎话遮掩又不好看,又污大家伙清白,罪加一等。”
我一想,也是,这么简单我居然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仗还没开打,你们就这么阴我啊,真叫我寒心哦老梁。”
“原来您刘将军也会寒心啊,我还以为您当初莫名其妙就做出那档子事是因为良心都给狗吃了——”
“这可不是嘛那么多年在狗群里呆着,难免守不住自己的良心——”
“杂种你骂谁是狗——”
“哎,我可没骂你,是某人太有自知之明——老狗贼——”
梁将军正要再骂,魏弃之突然动手往舆图上摆了个旗子,他就不敢出声了。还真是够会察言观色。
韩将军这时候却站出来,跪请魏弃之道:“大将军,刘良目无军纪,战前无故抗命缺席议事,行为无礼态度傲慢,信口诬人扰乱军心。末将在此请求大将军重惩刘良,以严军法。”
他一带头,剩下几个人也跟着他跪下,请魏弃之狠狠地罚我。我看着他们,觉得真是无聊透了。我果然还是很讨厌和他们共事,连欺负你都得绕这么个圈子,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欺负。
我等着魏弃之发话把我拖下去,没想到——他哦了一声,没搭理这茬,而是问:“啸云,我刚才问的问题,想明白了吗?”
……什么意思?
我看到梁将军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就和以前每一次魏弃之袒护我时一样。
……难道不是魏弃之授意他们整我吗?
我听见韩啸云回道:“末将愚钝……”
“你不愚钝,你是顾忌阿信来了,不想说。”
“……是,窦。”韩啸云说。
“理由。”
“姬韶在西羌有行踪。岫猜,窦九欲行围魏救赵之策,却没想到,我们并没有因此撤走在辰地的军队。”
“他一定想到了。我方两头顾及,削弱军力。姬韶凭此说动西羌,叫他们觉得有机可乘。啸云,我们这次有多大胜算?”
“我军此次虽兵力较西羌略弱,可论装备、纪律、训练,十倍优于寇虏。我军必胜。“
魏弃之笑了一声。虽然我已经自觉不是他下属,听他这么笑还是心里一紧。
我听见他继续问:“如果此战失利,会怎样?”
……哪有战前问要是我们打输了会怎样……晦气不说,没必要问啊。秋天叫胡人打进来,还能怎样,大家一起欢度秋收?
“抢我谷麦,毁我田地,流离庶民,损我国力。”
“如果此战虽未败,却迁延日久,又会怎样?”
“靡费钱粮,虚我国库。”
“我听说,你们中有人对我的决定不满意,认为只这点人马对付西羌,过于自负大胆——我看,你们可是比我胆子大多了。明明知道此战冒险,还敢在战前先起内讧。”
“末将不敢!”韩啸云说。
“大将军,若说起内讧,也是刘良先说咱们故意陷害他!若他不生这些事端,大家早上下一心抗敌了!”梁罴跳出来帮腔。
魏弃之看过去——吓得梁将军一抖。我看着梁将军,心里纳罕——我有这么惹他恨吗?宁愿逆着魏弃之的意思来也要让我被治罪?
“老熊——非得耽误我时间。”他笑着说,“张鸣,你是叫谁去传令的?”
他的副将报告道:“回大将军:董柯。”
韩将军突然又支棱起来了,一抬头,一副非常惊讶的表情:“董柯?董柯不是刘将军最开始的那位副将,颇受刘将军的恩惠和照顾吗?”
……原来在这儿还有个坑等着我呢啊。
梁将军也和韩啸云配合道:“好你个老刘!我原先只觉得你没良心,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歹毒,自己以前的下属,也要这么陷害——传错军令的罪名坐实可是要人家的命啊!大将军!请您明察,不要寒了将士的心!”
“张鸣,去把董柯叫进来。”他说。
我皱起眉。
果然,董柯一进来,魏弃之就对他说:“董柯,你是刘将军旧部,却陷害他缺席会议,故意错传我的命令。你知罪吗?”
我猜到他既然没有成全韩啸云他们的意思,就会把罪责全推给董柯,却没料他一上来就这么直接地以既定的罪名责问董柯。韩啸云他们更是目瞪口呆。
而董柯也不知道,他要是狡辩一下,这几位跪着的将军都会给他帮腔。他直接一跪,认道:“卑职知罪。”
干脆利落得又是叫大伙一阵讶然。
魏弃之说:“好,总算来了个不和我胡搅蛮缠的了。那就这样吧——董柯假传我命,依我军法度——”
我跪下来,说:“董柯是我旧属,也曾数次立功。我做事不仗义,惹他怨怒,是我咎由自取。请大将军网开一面,饶他死罪,许他戴罪立功。”
大帐里很安静。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