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最大的凡人城市之一，东西长十二里，南北长十五里，人口超过三十万，赌坊十二个，客栈二十家，酒楼一百五十余座，另有青楼楚馆无数，没有宵禁的川上是座极繁华的不夜城。

川上的南北主街名唤浔街，是整座城市最热闹的街道之一。即使已近亥时，浔街两侧依然灯火通明。

“仙君，仙君，且等等我！”罗三月一边急急忙忙地追赶走得飞快的凤临，一边扬声叫喊。

这里到底是人间的城，仙君这个称呼一出，过往的行人便反射性地向罗三月的前方看过去。凤临在极乐城买的纱帽丢在了罗三月那个破屋里，眼下美貌无物可遮。本来倒也没什么，灯光再亮，街道上也是暗的，行人都匆匆而过，不会特意去看路人的长相。但被罗三月这样一叫，凤临便像黑暗里的夜明珠一般，在路人的眼里熠熠生辉起来。

凤临本就羞耻万分，被路人这样一看，于羞涩中又翻出几分恼意，停下来回头瞪着罗三月，“你闭嘴！”

罗三月赶上来，小心翼翼地拉着凤临的衣袖抱怨道：“仙君走得太快，我赶不上啊。”

声音又轻又软，眼角还带着笑。凤临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定是猜错了。

——堂堂天下第一人，怎么可能这么爱撒娇。

可是……

小仙君不想承认，他其实很吃撒娇这一套的。

“是你太慢了。”凤临横了对方一眼，嘴硬道。

“是是是，是我腿太短啦，跟不上仙君。”

罗三月的腿不仅不短，还很长，凤临给他的仙衣穿在身上明显短了一截，露出两截肌肉线条利落的脚踝，看着有点好笑。

凤临心里想着，要记得给罗三月裁几套新衣。

“在这里不要叫我仙君！”罗三月一口一个仙君，引了好些人偷偷打量他们。凤临被这些视线弄得好不自在，只能又把火撒在身边人身上。

“那叫什么？”

凤临愣了一下，恍惚记起来一直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姓名。

“我叫凤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罗三月拽着他的袖子摆了摆，“凤临哥哥，我饿了，可以先吃饭吗？”

凤临怔了一下。这语气没来由地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人叫他“小仙君”的情形。许是心中有所疑，无论罗三月做什么他总觉得像云千阳。于是哪怕这很可能只是疑邻盗斧，他也什么都没有说，默认了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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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厚厚的云层完全遮住了星月，而极乐宗的议事堂里灯火通明。

宗主吴祝南坐在上首，几个宗门长老和吴灵星依序而坐，谁都没有说话，现场气氛十分压抑。

吴灵星刚从被抽干了灵气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脸色煞白，搁在膝上的指尖也是抖的。吴祝南瞧见他这幅鬼样子，就想起刚才招魂失败的场景，内心十分恼怒。

他又扫了一圈堂下，方才开口道：“今夜招魂，诸位都是亲历者。此事乃本派顶级机密，诸位须得叮嘱在场的属下，谁都不许外泄，否则斩立决，罪延三代！”

外事堂的长老王如归道：“宗主有令，属下听从。只是城中如今聚集了正道五大宗七大派和无数小门派的人，这帮人明是来吊唁，实际却是来探听本门虚实。如今人人都知极乐宗今晚招魂，不知道明天要如何对外交待？”

吴祝南道：“此事稍后再议。灵星，你且先将今日招魂之况细说一遍。”

吴祝南和几位长老招魂之时都在城墙上坐着，虽然修仙之人目力极强，但就算看清了当时的状况，也不如吴灵星这个当事人来得清楚。

吴灵星深吸一口气。他有些犹豫，不知道吴惊鸿那句一语成谶的断言该不该一并说了。他怕吴祝南追究起来，会发现他和吴惊鸿今日下午的那些荒唐事。极乐宗虽然纵欲无度，但眼下这种情形下，若还想挣扎着留在正道五宗门之列，这种不伦之举是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当年吴祝南就是发现了他和吴惊鸿的秘事，才把吴惊鸿赶去了京城，又叫他和云千阳结成道侣，算是用未来宗主之位让云千阳替宗门遮掩一桩丑事。

可若是不说，真误了大事，惩罚定然比隐瞒要重得多。

但吴祝南不会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他飞快地下了个决定，先只说能说的，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便只说了今日晚间招魂时发生的事情。说到魂铃响后，他感觉到似有一股力量与他争夺，而他的灵气被魂铃源源不断地抽干时，堂下几位长老都面面相觑，有不够稳重的，还讶异出声了。

极乐宗虽然不是专研灵修的门派，但以长老们的见识和修为，也都清楚自黄泉招魂，只有招来和招不来的分别，从未听说会有力量与招魂咒抗争，魂铃还能吸人灵气的。

内事堂的韩耕长老道：“千阳于此时渡劫本就十分奇怪，招魂之时会抽人灵气更是奇中之奇，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