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朝着那几点萤火走去，罗三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的四根手指缠在凤临的手腕上，只有小指虚虚地向下垂着，贴着凤临的掌心下缘，又微微勾起，随着走路时自然晃动，时有时无地摩挲着凤临细嫩敏感的掌心。只是这样无心又细微的碰触，都能带来酥麻的细微电流，凤临难耐地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想要找些什么事物分神。

然而四周一片空虚。

事实上，他们连脚下都是一片空虚。

凤临觉得自己是在“走”的，然而脚下却没有土地的实感。虚空中似乎有什么无形力量阻止他们更深地陷下去，让他们的每一步都“走”在同一个平面上。

“仙君，”耳边响起罗三月迟疑的声音，“这里好奇怪啊，我感觉我们不是走在地面上。”

凤临勉强收束了心神回答他：“因为我们正走在世界碎片的边缘上。”

“什么？”罗三月显然没事听懂。

凤临耐心解释给他听：“在我们的世界里，漂浮着很多来自其他世界的碎片，这个芥子球里装的就是其中一个小碎片。我们进入芥子球，就像走进一个屋子一样，这个屋子的其中一面墙壁就在我们脚下。”

“所以这是另外一个世界？”

“是的。一个很小的世界。”

“仙君你好厉害，”罗三月的声音变得振奋了一些，“能把一个小世界塞进小球里。”

凤临沉默了一会儿。

他很想看看罗三月此刻的表情，想看看他是真诚还是假装。然而他什么也看不见。

当然，就算能看得很清楚，也未必能看出来什么。罗三月就是云千阳只是一个猜测，他没有任何证据。

“不是我。”凤临低低地说。

罗三月停住脚步，抓着凤临手腕的五指微微用了一点力气。“仙君，你是在难过吗？”他问。

凤临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安静地走了一会儿，罗三月突然开口说，“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这么厉害的话，”他顿了顿，又说，“我会送给仙君一个明亮的小世界。”

凤临楞住，接着又听见少年小声地嘟囔，“起码得能看得见吧……”

凤临有点被逗笑了。从进入这个小世界以来一直低落的情绪被略微挑起了一点，像这个黑暗压抑的世界里亮起的那几点微弱荧光。

他们已经走到了荧光前，终于看清那是几颗夜明珠，左右对称地嵌在两扇对开的木门里。

“呀，”罗三月惊诧地说，“还真的有间屋子呀！”

这不是一间屋子，而是一个院子。

这是一个漂浮在小世界里的院子，地面上铺着石板，院中间有棵大树，树下有张石桌和几个石凳。院门正对着的是正堂，两侧还各有一间厢房。三面房屋外墙上都挂着灯笼，石桌上还有一盏长寿灯，里面添着满满的灯油。

凤临点燃了长寿灯。灯光很亮，石桌四周一丈见方都能照得纤毫毕现。

有了光，罗三月终于松开了凤临的手。手腕上的压力骤失，凤临有些奇异地失落感。

罗三月好奇地四下张望，“看起来和普通的农家小院没什么区别。仙君，屋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凤临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少年张了张嘴，又合上，一脸想说什么又不敢的表情。

凤临不喜欢他们现在这种许多事都暧昧不明的情形，“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也不是……”少年扁了下嘴，“就是好奇，仙君从来没进来过吗？”

“没有。”

“为什么？”

凤临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向罗三月的眼睛。那眼神里是纯然的好奇和不解，没有别的，没有他期待的任何其他情绪。

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干净如白纸的少年。

“因为……这是一个故人寄放在我这里的。”

“哦。”罗三月点点头，“那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进屋里？”

凤临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罗三月从未表现出半点与之有关的样子。他想自己应该是猜错了，对方也可能只是一个逃家的世家公子，或者是被派到宗门中修行的皇室弟子，身上另有别的秘密，青鸾背上发生的事情也未必就和招魂相关。

“没关系。”他轻声说，“事急从权，他不会怪罪的。”

凤临领着罗三月在几个屋里四处查看了一番。屋里的东西不多，几乎都是家具，只在西厢房的百宝阁上找到一个檀木匣子，里面分了六格，每格里各放了一颗药丸。

罗三月很兴奋，“这能治仙君的伤吗？”

凤临拿起来闻了一闻，又放回去，只摇头道，“我们现在用不上。”

六颗药丸都是奇珍异宝，几乎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可惜他得的是心病，无药可医。

少年明显地泄了气，“那……仙君你的伤能好吗？”

凤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