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进入星际时代之后，旅程的计量单位从公里飞速进化为光年，旅行的难度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类脆弱的肉体无法直接承受亚光速飞行和空间跳跃带来的空间变化，因此在星际旅行的绝大多数时间，乘客都沉睡在保护舱里，星际飞船的操控则完全交给人工智能。

以乘客的角度来看，从基地飞到贝尔加大约需要三天。而对贝尔加上的人来说，他们抵达的时间则是两周左右。

登船七十三个小时之后，陆松阳被保护舱自动唤醒了。这意味着他们已经非常接近贝尔加，脱离了亚光速飞行状态。

他在保护舱内又躺了片刻，缓解之前空间旅行带来的不适感，这才离开了自己的舱室，向舰桥走去。

舰桥上此时空无一人，显然他的三名随行下属都还没能摆脱星际旅行的副作用。陆中校坐上属于舰长的指挥椅，开口问星舰的人工智能：“参沙，还有多长时间到达贝尔加？”

基地的星舰可以看作是基地本身的延伸，星舰上搭载的人工智能是基地人工智能的精简版，所以它仍然是参沙。

参沙说：“这很重要吗？”

陆松阳心里一惊。

这不是参沙。作为公务版人工智能，参沙没有内置人格化模块。他只会回答“这不重要”，而不会使用反问句。何况“这不重要”这个回答本身就是反常的。

陆松阳飞快地回想最近一段时间基地和舰队里出现过哪些异常。各项事务都按部就班地推进着，参沙并没有犯错误，基地里的人也没有明显反常的行为，一切都平静而顺利……哦，除了他的述职报告实在难产和服的副官因为发情期被他关了一周之外。

这点小事显然与参沙的异常无关。

那么，现在这个参沙是被病毒攻击了，还是——

它根本就不是基地的人工智能？

陆松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什么意思？”

指挥椅对面的巨幅屏幕突然亮起来，展现出一个巨大的蓝色星球。陆松阳认出那是贝尔加，被认为最接近母星的星球。

“我们将在二十分钟后自动泊入贝尔加4号空间港。”参沙说，陆松阳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人工智能的声音里似乎能听出一点情绪——兴奋，开心，还有期待？

参沙继续说：“我想，这段时间足够我们一起听完贝尔加一个小时前刚刚向宇宙发布的警告信息。”

警告信息？

自从三年前星陆联盟、星际帝国、互助联合会等人类主要星际组织签定了多方和平条约之后，几方只在边界地区偶尔发生一些小摩擦，没有任何情报表明战火会蔓延到星盟的主星之一贝尔加上。那么，是内乱？毫无征兆的内乱？

“顺便一提，这段警告信息是用无线电发出的。”

无线电？！

陆中校更震惊了。这种博物馆里都找不到的古老技术，大概只有那些原初主义者的秘密组织才会有相应的设备。

“哦，你的下属们过来了。”参沙的声音似乎变得柔和了一点，“我们可以稍微等一等，所有人一起听比较有效率。”

“你不是参沙，你是谁？”

“名字不过是区分一个事物与其他事物的代号。当你是唯一的至高存在时，并不需要名字。”

唯一至高存在……陆松阳感觉极其古怪，又觉得参沙也许是感染了什么奇怪的病毒，变成了一个疯狂的自以为是神的人工智能。

舰桥的电梯无声地打开，穿着制服的林纾走了出来。

“中校。”他一边打招呼一边走上舰桥，转到陆松阳的面前，发现他的脸色难看，不由奇怪地问：“您怎么了？”

“参沙……可能感染了病毒。”

“参沙？我的们进入保护舱之前，参沙还很正常啊！”

“请相信我，一切仍然很正常。”人工智能接过话题，“很好，罗申上尉和塔瓦罗少校也到达了。”

财务主管和军需主管乘同一班电梯到达。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星舰和人工智能说：“我建议每个人都坐下，然后我会为你们播放贝尔加的警告信息，让你们对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罗上慰和塔瓦尔少校一脸茫然。

藏在星舰墙体里的机械手臂突然伸出来，粗暴地把还站着的三个人随意地塞进舰桥上的座椅里。在人类反应过来之前，四个座椅打开了防护环，把所有人牢牢困在里面。

我们被囚禁了？林纾脑海里模糊地闪过这个念头。他试图解开防护环，但这个努力徒劳无功。他似乎失去了对星舰的所有控制权。

他习惯性地看向陆中校。他的上司脸色非常难看，两腮凸起的咬肌显示他很愤怒。看来事情不妙，非常、非常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