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众宫妃们纷纷蹲下身子行礼。
“参加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姜婵儿垂着螓首,目光所及处,是一双描金绘纹、步履轩昂的龙靴。
王贵妃的声音娇滴滴得好似坠入湖中的雨珠。
“娴妃妹妹好雅兴,一场茶会把各宫妹妹都叫来了,真是热闹,本宫和陛下方才路过此地,便也想进来讨一杯茶喝呢。”
王贵妃面上笑盈盈的,一双眇目闪着水波,明艳艳地瞧着娴妃,很明显是醉温之意不在酒。
娴妃知道她话里话外都是故意来找茬的,却没来到今日她竟把陛下也拉了过来,一时间有些局促,只垂眸恭顺道:“是臣妾顾虑不周了,臣妾本想着陛下日理万机,贵妃娘娘操持后宫繁忙,便不敢打扰,眼下看却是我不该了,合该早些向陛下和贵妃娘娘下帖子才是。”
娴妃的一番话说的圆满周到,一下子倒是让人找不出错处。
她一双水莹莹的眸子瞧着萧晗,面上神情满是真挚。
萧晗瞧着她,轻轻颔了颔首,并未置一词。
日光透过树影落下点点斑驳的碎影,落在年轻帝王的身上。
萧晗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滑过在场所有女子,似有所思。
他今日穿着件墨色绣金纹九爪蟒袍,黑发束在鎏金紫武冠中,长眉斜飞入鬓,周身似笼着一层威压,让人不敢接近,整个人的气度沉沉似海,像极了暗夜里冰凉的蛇。
他素常是不愿意参加这些后宫之事的,若不是今晨听到王贵妃来告状。
说娴妃将整个后宫所有的宫妃都请了,独独不请她,分明是针对她的时候。
才动了心思,答应陪王贵妃来这里转转。
既然是请了整个后宫。
那么那个小姑娘自然也会在受邀之列的。
他的目光滑到那位簪着蝴蝶步摇的女子时。
停下了。
少女低垂着螓首,细嫩的脖颈露在衣裙的领口之外,白皙若雪,莹润生辉,叫人心生异样。
她没有瞧见他。
他却已经在想她发现自己身份的时候,会是何等震惊的光景。
那应当很好玩吧。
立在他身边的王贵妃本是想借着君王威势,来朝娴妃来兴师问罪的,却被她这番周全的解释,弄得没了发作的由头。
她只好先按下不表,咽下一口气道:“无妨。”
说罢,她又转向萧晗眉开眼笑道:“陛下,要不让妹妹们都起来吧,一直这么行着礼,膝盖都要疼了。”
“嗯,都起来吧。”
萧晗淡淡说了句,众人这才纷纷站起身来,如释重负。
方才那么长时间没起身,确实膝盖都酸软了。
听到萧晗的声音之际,姜婵儿一阵诧异,不知为何,她觉得这道声音极其熟悉。
她搜肠刮肚了一会儿,想出了端倪。
这暴君的嗓音,像极了冷宫中那位仙君的!
她一时间对这位暴君充满好奇起来,但又不敢轻易直视君颜,这位暴君是出了名的阴戾残暴,嗜血好杀,若是一着不慎,冒犯了他,很可能小命不保。
故而她与大部分宫妃一般,坐在座位上并未抬起过头去看君王的容貌,她默默垂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绢纱帕子。
君王的威压太甚,其余的宫妃也大都不敢抬头,更别提向君王献殷勤了。
姜婵儿清楚,这后宫中的大多数的嫔妃,其实并不贪慕圣眷,毕竟大周的这位君主太过阴晴不定,服侍上稍有不慎,便是小命不保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愿意进宫来,还是挤破头要攀高位,其实大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一个家族若想在王朝长盛不衰,这些女人在后宫中的地位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所以很多时候,姜婵儿对这些人的态度,是持同情的。
她如今失忆了,方可以抛开世俗观念,偏安一隅,无拘无束,她甚至没法想象,若是哪一天她恢复了记忆,背上了家族带给她的思想枷锁,她还能如现在一般,做什么都毫无顾虑吗?
萧晗坐在主位上,清晰观察到底下的小姑娘秀眉轻拧,竟也无意识地跟着稍稍凝起了眉梢。
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
或许,他得找她来问问才是。
此时,立在萧晗身侧的王贵妃突然开口了:“方才我跟陛下过来的时候,大老远便听到此处有吵嚷的声音,娴妃妹妹,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
娴妃眸光微动,笑道:“没什么事情,就是妹妹们拌嘴,多说了几句碎话罢了。”
娴妃明显不想生事,可王贵妃却拿到了话柄一般,不依不饶起来:“娴妃妹妹这话就错了,闲言碎语可大可小,但若是有妹妹受了委屈可不行,眼下本宫和陛下都在此处,若是真有什么误会,各位妹妹不妨说开了,免得以后再生嫌隙。”
王贵妃一番侃侃而谈,入情入理,关怀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