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方才因为太过吃惊,站着愣怔多时的萧澧,也回过神来,忙道:“皇嫂, 你再压着皇兄, 皇兄便真要醒不过来了……”
姜婵儿一慌,赶紧坐直起身子来, 看到萧晗柔和望着自己的目光,不由地弯起唇瓣来, 抹了把眼泪, 又是哭又是笑的模样。
太医们也被他们的动静惊醒, 揉着眼睛围过来, 对着萧晗又是一番望闻问切。
老太医把着他的脉象问道:“陛下, 您现在感觉如何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晗与姜婵儿交握的手未松,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他动了动唇,坦然道:“并无不适。”
太医们互相讨论了一阵,纷纷恭贺起来,“陛下脉象平和,看起来是无碍了呀。”
“真是天佑我大周啊!”
“陛下龙体康健了,今后定能保我大周风调雨顺啊!”
“是啊是啊,定是皇后娘娘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让陛下恢复得如此彻底啊。”
一片恭维声中,萧晗发现了端倪,打断了刚才说话的太医。
“方卿,此话何意?”
方太医拱了拱手道:“陛下,皇后娘娘这几日的劳心费力,我们所有人都愧之不及,实在是看在眼中,敬在心中……”
方太医的话太过歌功颂德般的冠冕堂皇,萧澧忍不住插话道:“皇兄有所不知,皇嫂这几日……”
姜婵儿却打断了他,起身整了整衣摆,寻了个由头出去了。“宁王殿下,我先出去看看药熬好了没,你照顾好陛下。”
萧澧颔首,看着姜婵儿离去的背影,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转身替萧晗斟了杯茶,扶他坐起来。
“皇兄,你喝点水。”
萧晗的心思全不在喝茶上,只是问道:“快说,你皇嫂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萧澧无甚好隐瞒的,便全部告诉了萧晗:“事情是这样的……”
萧晗听着萧澧说的那些姜婵儿尽心尽力做的事,眼中氤氲起复杂的情绪,仿佛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眼中升腾,化作一片闪烁的华泽。
夜已深,药房那头却还亮着灯笼,姜婵儿独自坐在灶前,神情恍惚地守着药炉,直到药炉的水滚出来了,方才反应过来,急急去掀盖子,却又因为着急没拿抹布,而烫着了手,指尖被烫红了一片,又疼又辣。
她赶紧灭了火,将手放到冷水中静置,方才好受了许多。
不得不说的是,姜婵儿之所以会这般毛躁,全然是因为心念未定。
萧晗眼下无碍了,但她与他之间隔着的那些,真假难辨的恩怨,却又再次浮现在她脑中。
是怎样也挥之不去,怎样也无法弃之不顾的。
至于那件宿仇究竟是真是假,她是一定要去想办法搞明白的。
否则,她便永远无法说服自己,永远无法与心念妥协,与萧晗相安无事地继续生活下去。
甚至,她觉得自己眼下,是无法面对萧晗的。
她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他?
若是她们之间真的隔着杀父灭族之仇?
姜婵儿头疼欲裂,她根本无法想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稍稍稳住了心志。
既然做不到,便不为难自己。
索性,去寻一个究竟,一个真相。
姜婵儿缓缓举臂,握起双拳,手腕处,那些贲张的经脉无一不在暗示着她这具身体,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而恢复记忆的这段日子里,她记忆深处的那些招式,武功,都在慢慢复苏。
抬首瞧了眼空濛皎洁的月色,她踮起脚尖,几步跃下长廊,于花坛中折了一枝细瘦的枯木,旋身挥舞起来。
对月当空,姜婵儿的身影宛如孤燕,腾飞间空灵而又窈窕,剑风所到之处,却是招式凌厉,气势如虹。
静谧如水的庭院内,有枯叶纷纷杳杳,沙沙而落。
姜婵儿将她在心中熟稔了上千遍的招式功夫,全部挥舞了出来,一招一式,同从前,分毫不差。
待练完整部,姜婵儿将手中的枯枝抛进花丛中,而后负手吐息,仰脖,望着湛蓝夜空一弯明月,攥紧了袖笼中的手。
如今,她离青州这么近,这是她绝佳的机会。
无论如何,她定要去寻到当年的真相。
给自己一个交代。
给萧晗一个交代。
给亡故的父母和族人一个交代。
翌日,萧晗醒转的时候,晨光已然大亮。
因为身上已经全无蛊毒作祟,故而他的睡眠也变得前所未有之好,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但他环顾了一圈屋子,却并未见到姜婵儿。
罢了,让她多睡一会也是好的。
尽管他很想见到她,但他终归还是希望她能多休息休息。
昨夜从萧澧口中知晓她为自己几日不眠不休,萧晗心疼至极,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替她来受那些辛苦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