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晗说着说着,突然嗤笑起来,“可他何曾想到呢,从小到大,在胡国那些惨痛经历交给我的没有别的,只有隐忍蛰伏。所以在韬光养晦上,我若论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他或许到死都没想到,我会把他最喜欢的儿子杀了,并且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让他最爱的儿子亲手把毒喂到他口中,又让他知道真相大发雷霆与之同归于尽。”
萧晗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我记得很深,那一日呀,雷雨大作,丧钟轰鸣,却是我,人生中最畅快的一日。”
姜婵儿瞧着他,有一瞬的怔忪,她何尝猜不到他这一路的厮杀逐鹿,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是这等的杀人诛心。
萧晗说完那些风风雨雨后,语气逐渐缓和了下来,“后来,我步步为营,登上帝位,将那些曾经加害过我的皇子斩尽杀绝,不留后患,唯留下萧澧,因他从不曾对我起过恶念,甚至,还屡屡助我解围脱困。”
萧晗徐徐说着,“登基伊始,那些王公旧族蠢蠢欲动,人心不稳,我不得不用雷霆手段镇压,当时,官员家中也确实会有血流漂橹之景。”
萧晗说到此处,停了一停,姜婵儿的心便跟着缩了一缩,悬到了嗓子眼。
见她似有惊惶,萧晗的语气柔和下来,像是安抚一般。
“不过,那都是针对故意撺掇、有心拉我下水之人。你父亲,当时远离朝堂,不问政事,又是远在青州的地方官,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派人去对其下手的,这既没有道理,也不合情理。”
姜婵儿疑惑,“那会是谁呢?”
萧晗想了想,缓缓道:“我如今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或许是栽赃嫁祸,那些旧王氏族想要我背负骂名,引民怨非议,故而对各地清流贤臣暗下杀手,又留下扑朔迷离的伪证,坐实我残暴不仁的举世骂名,如此,他们便可趁我皇位不稳,发兵夺权,造势起义。”
姜婵儿听着萧晗的分析,心中认可,眸中生出了零星悲愤之色。
萧晗见状,知她是心有所想,便执起她的手放在胸口,十足真诚地询问她,“婵儿,你可信我?”
姜婵儿望着他清俊的双眸,目光灼灼生出了华彩,颔首嗯了一声。
“我信你,子晗哥哥。”
这个世上,她谁都可以不信,但唯独不会不信萧晗。
这个将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亦是她此生唯一至信至爱之人。
此刻,萧晗的所有解释,所有的真诚以待。
让她百虑全消。
这长久以来牵绊着她的事,那道心魔般困扰她的念头,终于可以暂时搁下。
她信他。
故而今日他坦诚相告后,她便对他再无疑虑。
从今往后,他们二人之间,便再无隔阂。
姜婵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她还是需要追查下去,查出事情的最后真相。
“那你觉得,谁的可能性最大?”
萧晗垂眸,思忖了片刻,道:“既然当年之事皆发生在青州,那咱们便一起去青州寻一寻,或许,能寻到真相。”
姜婵儿颔首应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前几日,我回青州翻找药书时,无意间听到了姜夫人跟儿媳的对话,事关当年真相,所以此番出来,便是想往那儿去的。”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萧晗伸手将其揽入怀中,目光缱绻而又深情。
“你是我的妻子,这样的事情,我理应陪你一起去。”
“好,那我们便一起去。”
姜婵儿窝在他怀中,听着飞瀑泉流,婉转莺啼,含笑望着他,眉眼舒展,如沐春风,轻轻凑上樱唇,在他的颊边落下一吻。
无声处,繁花飘零辗转,纷纷杳杳,如雪如瀑,袅袅余香悠远绵长。
可就在他们岁月静好,相依相偎之时,山脚下,却在悄然发生着变故。
姜婵儿留在山脚下的红鬃马,被路过的姜离余部看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行人又累又饿,早已人困马乏,便生出了歹心。
“少帅,您瞧,此处有匹无主之马,不如咱们将马牵走,分了吃马肉……”
“这马一看便是有主的,故意牵在此处吃草罢了,咱们若是偷了人家的马,回头人家不得找官府抓我们算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他们的少帅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盯着马背上悬下的那柄青铜嵌白玉刀鞘,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一般,目光深远起来……
那是,姜婵儿曾经的——
贴身匕首。
围困
姜离起手示意众人不要上前。
他仰头, 瞧了一眼上山的路,发现新雨过后,略带湿漉的泥土之上,印着不深不浅的马蹄。
那是方才姜婵儿与萧晗同乘一骑上山留下的踪迹。
姜离隐隐猜到了, 目光沉下来, 转头灼灼盯住马背上的佩剑, 而后径直走过去, 蓦地翻身上马勒住缰绳,马儿一阵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