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淮安姐姐别来无恙
这年头留学回来的都是些镀金镶边的大人物,少不得大摆筵席庆祝一番。
我作为这白家的大少奶奶合情合理都该出面,但由着婆婆的三令五申,只能听着遥远寥寥几点喧闹声,在房里生咽冷饭。
那送饭婆子的话语似乎仍在耳边回响:大少奶奶,夫人叫婆子我给你带一句话。
嫁了人就要有嫁了人的体统,像什么跟小叔子眉来眼去这种事,放在古代可是要被捉去浸猪笼的。婆子冷哼一声,意有所指,也就是夫人心善不计较这个。
话带到了,饭也送到了,婆子转头就走,顺便还将房门牢牢关上,我听见了咔擦的一声脆响,再去尝试推门竟然纹丝不动。
我苦笑,至于吗?防我像防贼一般,竟还用把结实的插销将房门锁住了。
我饿的慌,匆匆吃了几口送来的饭菜,莲藕汤冷的硌牙,夏天饭菜放不得,短短一会儿就馊的发酸,倒尽胃口。
白玉宣出国我记得是三年前的事,想起来竟恍然如梦,当初我跟他也算是海誓山盟,情投意合,可惜阴差阳错,有缘无分,强求不得。就如同这馊掉的排骨莲藕汤,初时清甜可口,如今已然变质变味。
我告诫自己不要再想白玉宣了,我嫁了人,不再是以前的黄花闺女
我的丈夫是白实甫、白实甫、实甫嘴里辗转念了几遍,但眼睛一闭,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人影赫然是三年前的白玉宣,他那时还很青涩,红着脸轻声细语地给我念诗。
少年的声音清澈悦耳,读诗的嗓音又轻又暗,似乎风一吹就能消散无踪。
我闭着眼,随着记忆中他的声音慢慢重复道: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声音愈来愈小,我掐了自己手臂一把,才从魔怔般的回忆中抽身。
就算现在民风比以前日渐开放,但不代表能接受嫂子跟小叔子的不伦之恋,这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月华如水,屋外的喧嚣声渐渐小了。我合衣睡在床下的小榻上,心里藏着事,翻来覆去像烙煎饼死活睡不着,好容易有了点睡意,半梦半醒,我听见房门嘎吱一声,插销被打开,有人从外面轻轻地走了进来。
我瞬间惊醒,喝道:谁?!
白实甫进门的时候绝不会这么蹑手蹑脚,我识得他的脚步声。
白实甫哪会晓得心疼人、迁就人?
他多半都是喝的大醉酩酊,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进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辱骂责怪我怎么还不上前帮忙,心情更不好的时候上手打骂也是常有。
那人关上门,皎洁的月光顺着窗棂照亮他的小半张脸,我看着他的脸,眼睛瞪的老大,仿佛见到了罗刹恶鬼。
他似乎被我的样子逗笑了,眉梢眼角都漾开柔和的笑意,声音轻柔如一阵夜风:还没睡哪,淮安姐姐别来无恙。
我是熟悉这张脸的,就在几个时辰前,这人的面貌还在我脑子里阴魂不散。
孽缘,真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