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
姣好的面容一眼望去,还以为是见到了年少时的陶姒。
沉稳的脚步踏过去,踩在枯叶上沙沙作响。
小满循声望去,如湖面澈净的眼瞳幽幽地直视他。
“父亲。”
姜恒知点了点头,打量她的身形时才发现,原来那个小丫头已经长这么高了。
“天寒了,不要总是坐在外面,早些回去吧。”
姜恒知想要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忽然顿住,就不再抬起。
眼看着姜恒知一如既往地准备离开,小满站在原地问道:“我娘死前,去找你说了什么?为什么回来就跳湖了?”
姜恒知的脚步停下,身子微微一僵。“你娘死前,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父亲,你会觉得愧疚吗?”小满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想知道,这个身负盛名的一朝之相,对外人都肯仁慈,为什么就不肯对陶姒,对她多一点怜爱。
姜恒知转过身看着小满,望见她的眼神,顿时明了。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中有恨。”
“你知道,但你什么都不做。”连摸下脑袋安抚这种事都做不出来。
长廊顶上的枯藤遮住昏暗天光,她站在阴影之中,像是要被这昏暗吞噬进去。
姜恒知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是对不起陶姒的,可他已经许了程汀兰一生,不能辜负她。月芙和小满都是他的骨肉,可若非要选择其中一个,他只能放弃小满。只能不看她,不给她关爱,以免将来自己狠不下心。
“父亲,你本不必如此。你怕自己给我一点关爱,到头来会狠不下心送我去死。”小满语气平静,双眼在阴暗中发亮。“你太低估自己了,你是狠得下心的。就算多看我一眼,届时送我去死,你也不会手软,不会犹豫的。”
被戳破后,姜恒知的脸色终于沉下来。
府里的人都说小满天真懵懂,可今日见来,根本就是另一幅模样。
她什么都知道,面对他的时候却连眼泪都没有掉。
“生下我,对娘亲和我来说,都是个错,唯独对你们不是。喝自己妹妹的血,姜月芙喝药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吗?父亲你要不要看看我手臂上有多少伤口?”说着小满就伸出手臂,作势就要撩起层层叠叠的衣袖。
这一幕仿佛刺到了姜恒知,他脸色彻底沉下去,快步走近将她撩起的衣袖按下去。
他速度极快,却仍是不可避免看到了那些伤痕,狰狞斑驳地横在白玉般的手臂上,像是什么恶咒一般。
姜恒知抿紧唇,一动不动望着她。
过去见到的小满,从来都是温柔胆怯的,遇见他就扬起笑脸,小声唤一句“父亲”。
像个没长大的孩童,天真烂漫,时而采花扑蝶,好似没什么事能让她难过一般。
他从没有见过小满这副模样,纤弱却坚硬,露出的锋芒尖锐锋利,和她对视只会感到不适。
什么时候,小满成了这副模样?
姜恒知有些惊讶,同时还压了一股火气。
他不悦道:“你想说什么?你到底是何意?”
小满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怒意来,也听不出多少埋怨。
只是带了几分委屈,让人听了没由来的难过。
“父亲,我是人,不是什么猪狗牛羊。你想让我去死,竟不亲自告诉我一声吗?”
姜恒知愣住,神情显出错愕来,还生出了几分手足无措。
他想到了小满此番前来,多半是要给自己讨个公道,要诉说心中的怨恨,兴许还要求他放一条生路。
因此,他也很快就想好了该怎么回应。
只是没想到,最后小满收起了尖锐的刺,脆弱如秋风中飘零的枯叶。
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甚至是没有落一滴泪。
只是迷惑而委屈地说:“我思来想去,还是难以接受。大抵是因为我习惯了被这般对待,起初知道我会为了姜月芙去死,心中确实是难过气愤的,但这件事还是很好想通的。父亲面对我娘的死,可能也没有愧疚可言。等届时我死了,也只会是像死了只猪狗一般,暂时的不忍后很快就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