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桐上前几步,好整以暇地同他道:“在下江桐,想拜见贵府二小姐。”
卫燕在侯府姑娘中排行第二,这是江桐从前便知晓的事情。
听到江桐的名字,门仆惊了一跳,他在侯府呆了这么些年,这位前姑爷的名字自然不会不知晓。
可这位前姑爷明明应该是在杭州的,如何突然来到京城?
他不敢置信地将蜡烛往前耀了耀,看清了阶下人的面容,确定是江桐后,不由心中波澜四起。
二小姐与夫家和离一事,阖府上下无人不晓。
只是眼下这位前姑爷贸然来访,于他而言,是件棘手的事情,他是万万做不得主的,得问过家中主子方能应对,遂道:“江公子稍待,小人进去通传。”
江桐颔首,继续等在门外。
寒天湛湛,旭日正在初升,其道大光。
那门仆脚步匆匆往里走。
晨光微熹,空气中还弥散着淡淡寒气,家里的主子们或多或少还未起,他在回廊下穿梭奔走,一时不该去哪处院子,找何人通禀此事。
兜兜转转,终于,让他在清风堂的院中,遇见了晨起习武的世子卫峥。
卫峥正在空地上练剑,时值冬日,草木凋敝,卫峥的身影却如春竹般破土而出,气势如虹。
门仆赶紧走上去,弓着身子禀报起来。
“世子爷,奴才有事要禀。”
卫峥停下手中动作,立在原地,面容冷肃如常,问他:“何事?”
门仆便将江桐在门前求见二小姐的事情说与了他听。
“前姑爷在门前守着不肯走,此事奴才自知做不得主,便来寻主子们的主意了。”
“前姑爷?”卫峥将这三字在口中加重反复了一遍,冷笑出声。“你未免太抬举他了。”
他将剑噌一声落入鞘中,沉着黑漆漆的眼眸。提步便朝院外走去。
门仆不知主子心思,只得一路跟在他身后。
卫峥边走边道:“我去将人打发了,此刻切不可让二小姐知晓,你若敢说出去,我拿你是问。”
卫峥语气极重,门仆吓得一激灵,连忙点头哈腰道:“世子爷放心,奴才定把嘴封的严严实实。”
卫峥这么考虑也是无可厚非的。
卫燕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若是她再与江桐有所往来,产生牵绊,回头剪不断理还乱。他估计会气得发疯。
可他另一面又想到。
江桐千里迢迢来京,若全是为了卫燕,那必定不会轻易放手。
他那份执拗,当日在杭州他便有所领教。
尤其是被逼着签和离书时爆发出的那股子拼了命的坚持,饶是他这个军中历练之人,都觉得罕见。
所以眼下,若是随意去打发,定然劝退不了江桐。
思及此,卫峥脚步一顿。
他停下来,转身对着身后的门仆道:“随我来书房。”
书房中,他寻了几封往日卫燕的旧信,临摹里面的笔迹,写下一封书信,而后,又将信整齐封好在信封内,落上卫燕的名字,叫门仆传出去给江桐。
卫峥做完这一切后,天色已然微明,晨光曦曦,而侯府门前。江桐在一轮初升朝阳的金辉下,静静伫立着,依旧安静等待着。
他面容沉静,长眸清冽,冉冉日色下犹如芝兰玉树,当真是应了那句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卫峥透过门缝望他,心中不由轻嗤。
还是从前那般艳朗独绝、出尘不染,如璋如圭。怨不得妹妹会看上他,这份姿容,确实是遗世独立。
可这一次,他绝不会让妹妹再重蹈覆辙。
朱门之下,江桐并不知晓里头的卫峥在偷看他,他从门仆手中接过信。
看到卫燕的字迹,不由得满心欢愉。
嘴角微微勾起,眸中的笑意直达眼底,明明这一年来,他几乎从未有笑过,可眼下,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信中,卫燕直言家中相见多有不便。
约他在华清池畔的九曲廊桥相见。
时间便定在今晚酉正。
江桐看完了信,素来平静的心再也无法沉静,鲜活地雀跃起来。
连带着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也褪去了平日的冷意,变得温淡和煦起来,别有一种清隽的气息在身上流淌。
他将那封信牢牢攥在手心,又小心翼翼放入胸前衣襟内收好,方才转过身,打算上马回去。
可因腿先前落下病根,加之立了太久,寒气入侵,他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身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差点倒下去。
上马则更不容易,一双旧疾复发的腿抬起便打颤,更遑论登上马背,反复了几次都登不上去,随着旭日初升,街边行人渐渐多起来,这一幕,属实让江桐狼狈不堪。
无人相帮,他只能靠自己,待他爬上马背时,已经渗出满头大汗,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手在胸前的信上按了按,便感受到一阵满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