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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心肝儿一颤,连忙告着罪退了下去,说这就去将姜末子撇干净,临走朝其余丫鬟使了使眼色。

另一名丫鬟酝酿着轻吸一口气,上前道:“郡主,那这手炉您可捧在手里暖暖……”

姜稚衣转回眼来,一愣之下越发气笑了:“暖暖?连个绒布袋都不裹,他不知道我们姑娘家细皮嫩肉的,这是来暖我还是来烫我?”

“不、不是,是奴婢疏忽了……”丫鬟惶恐地望向一旁求助。

姜稚衣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一眼眼瞧过那几个丫鬟手里捧着的物件——

“帕子糙成这样,也不怕磨疼我脸……”

“这篦子篦齿尖得,是要扎我头皮吗?”

“这木匜那么重的木头味儿,这水也是,一股子水味儿……他从前哪会这样敷衍我!”

“……”

不、不会吗?

丫鬟们颤巍巍捧着东西不敢吱声。

她们常年在沈府东院当差,从未服侍过女主子,不懂那些精细的讲究,更别说自打公子从边关回来,就不用她们去跟前了,现下她们连男主子也没机会服侍,更没得见世面,哪里知道水是不能有水味儿的,木头也不能有木头味儿……

不过听郡主这话意思,难道公子知道?

“郡、郡主恕罪……郡主想要什么样的帕子,什么样的水,什么样的梳篦,奴婢们这就记下去寻来……”

“你们记下有什么用?”姜稚衣幽怨地斜了眼窗外,“他还不是一样不将我的喜好放在心上!”

“那……那奴婢们先将您要的物什回禀给公子,再去寻来?”

丫鬟战战兢兢提议完,见姜稚衣眨了眨眼,脸色稍霁,像是终于愿意恩赐给她们家公子一个机会,勉强抬了抬下巴:“那我隻说一次,都听好了。”

“回禀公子,郡主嫌奴婢们伺候得不好,说——”丫鬟从厢房退出来,生怕晚一刻就再记不住,急急进了书房便开始报,“擦脸的帕子她隻用水丝绸,梳子隻用紫檀木梳,篦子隻用象牙篦,洗手净面不用铜盆,得用温养人的和田玉匜,沐浴也不用木桶,得有大到足可畅游其间,尽情嬉水的浴池……”

上首元策握着书卷,匪夷所思般缓缓抬起头来:“她是要沐浴,还是要凫水?”

眼看着公子眸光里沉甸甸的威压,丫鬟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不光如此,郡主说她洗脸的水要用没有水味儿的天泉水,雪天接雪水,雨天接雨水,晴天接朝露水……”

元策偏头望向窗外片片鹅毛大雪,荒谬一笑:“为她洗个脸,要提早一日做准备?”

“嗯……郡主还说,她沐浴时要往浴汤里滴花露,酿花露所用的花必须是三月初三上巳节那日摘的鲜花……”

“沐个浴,要提早一年?”

丫鬟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往下说了。

死寂般的沉默里,叩门声突然响起。

又一名丫鬟匆匆奔进来,也像快记不住了,来不及周全礼数便在门边倒起豆子:“回禀公子,郡主那边又添了几样要的物什,说净手之后要用香雪楼的手脂,洗脸之后要用留芳阁的面膏,浴足之后要用玲珑斋的润甲露……”

元策缓缓侧目看过来。

那丫鬟被瞧得脖子一缩,正要将门合拢,又一名丫鬟喊着“等等等等”,气都来不及喘地抢着挤上前来:“回禀公子,郡主说屋里太干,燥得她脸疼,要造个跟瑶光阁一样的水车,还有厢房里有股陈年的旧味儿,需要点个熏炉,熏香的配方是……”

“啪”一声响,元策手中书卷砸在了桌案上。

便是前线军情最紧急的时刻,也从没有过如此密集的急报。

这阵仗,难怪陪嫁丫鬟要提早进府,不提早个一年半载,还供不起这事精了!

几个丫鬟齐齐一抖低下头去:“公子息怒,郡主还是留了情面的,说如果实在准备不全这些,她也不是不能留在这儿过日子,只要——”

元策:“?”

“公子您去房里……陪她……”

“……”

元策扯了扯衣襟,一指西厢房的方向:“告诉她,我沈府家贫如洗,惯不起她这些毛病,要走要留,请她自便吧。”

夜半更深,风雪停歇,卧房里寂然无声,只有窗外树枝被厚雪积压,偶尔发出细碎的吱嘎轻响。

然而越是如此的静谧,耳边嗡嗡的女声越是盘桓着挥散不去——

手脂面膏朝露水……

浴池花露象牙篦……

熏炉水车去房里……

不知过了多久,叨叨声终于慢慢飘远到脑后,元策静躺在床榻上,将将沉入睡梦——

忽然咔嚓一声,像是院里的树枝不堪重负,折断成了两截。

元策蓦地睁开眼,动了动耳朵,听见一道刻意压轻的脚步由远及近,正一步步朝房门靠近。

元策一掀薄被,无声翻身下榻,取下榻沿匕首,闪身到了门边。

房门上赫然一道披着斗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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