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姜稚衣看向曹沉,“多谢大家愿意相信沈少将军。”
“大家都是城破便无出路之人,本是一体,众志方可成城。”裴雪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曹沉点头:“郡主不必言谢,下官这条命本就是十一年前宁国公护下来的,如今可报以与我当年一样身陷囹圄之人,报以郡主,下官万死不辞!”
姜稚衣一愣:“你与我阿爹相识?”
曹沉拱手:“下官原籍轻州,十一年前是轻州刺史府一名小小衙役,所学守城之道皆来自当年力守轻州的宁国公,宁国公在天有灵尚在保护郡主,郡主千万不要气馁。”
难怪那日曹沉看见她的第一眼便愣住了,她与阿爹眉眼肖似,曹沉定是看着她想起了故人。
在别州都已相继沦陷的时候,杏州仍能坚持在这里,原也有阿爹为她留下的生机。姜稚衣一瞬间眼眶发热,泪光闪动:“好,眼下还有粮草的事没解决,城中百姓家里可还有余粮?”
“有,只是连日战火不断,前段日子百姓们也都见多了吃不上饭的流民是什么模样,想来心中不安,生怕拿出口粮,下一个便轮到自己,筹措军粮若硬来易引起城中动乱,还得好言相说,请百姓相信援军已在来的路上。”
“那便交给我,”姜稚衣用力抿了抿唇,“这军粮,我便是求,也会为大家求来。”
六月三十夜,杏阳守军发动佯攻,以草人借箭,获箭支五万。
七月初一,雨过天晴,叛军主将苍鹰为再次中计怒发衝冠,然一日下来却始终按兵未动。
七月初二,大军压境的步伐震动全城,又五万人马逼近杏阳。
至此方知,方圆数百里之内,各州尽数沦陷,杏阳已成孤城一座,叛军集结,向这座垂死挣扎的孤城全军出击。
七月初二午后,第四战爆发。两军交战,从烈日当头一直到月升中天,仍未停歇。
即便入夜后黑灯瞎火不利攻城,叛军也没有丝毫退意。
因为杏阳在等待的生机就是他们的死境,若无法在这一战拿下杏阳,他们面临的,很可能就是河西玄策军的铁骑。
无论攻城方还是守城方都确信,这就是最后的决战了。
当夜,叛军围三打一,断了杏阳城东南北三面的生路,两军决战于西城门。
杏阳守军激起斗志背水一战,城中百姓亦为连日来守军的拚死抵抗、当朝郡主与相国子女不眠不休的奔波所感,壮年男丁自愿穿起亡军们的铠甲,拿起武器,前来西城门参战。
城门一次次将破,又一次次被顽强抵住。夜从未如此漫长。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军营内灯火通明,城头的战鼓声、号角声、喊杀声,声声入耳,姜稚衣坐在营帐桌案边铺开宣纸,执笔蘸墨,正落笔书写什么,忽然看见三七走了进来。
“少夫人,”三七抱拳,面色肃穆,“三七及玄策军一百名弟兄向您请战!”
姜稚衣笔尖一抖,抬起眼来。
“被动固守城内,杏阳至多再撑半个时辰,若小人带弟兄们杀出去,扫清眼下这一批敌军,或可再为杏阳争取半日生机。”
姜稚衣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杏阳若得这半日生机,你们呢?”
“我等死犹未悔!”
姜稚衣撇开头去,轻轻吞咽了下:“我不同意。”
“少夫人,一旦城破,开始巷战,我们的战马便毫无用处,只能与敌军贴身肉搏,根本杀不了几个敌人便要束手就擒,如果半日后少将军便可抵达,而我们却在黎明前城破了,那么这些天所有的牺牲都白费了,眼下能多撑一刻便是一……”
“我说,我不同意!”姜稚衣打断了他,“临行前少将军说了,我的命令视同他令,你们要违抗军令吗?”
三七弯了弯唇:“就知道少夫人您会这么说,但您忘了吗,少将军的第一道军令是让我们护送您平安回京,这道军令高于一切。”
姜稚衣眼眶热意沸腾,一双手撑住了桌案:“你们是我带来的人,我们要一起平安抵京……”
“少夫人,这些天大家看您挑起大梁,当着所有人的主心骨,已经打心底里认您是我们的少夫人,大家也很想跟您去长安,很想喝上您和少将军的喜酒,可战火不饶人,总有人要牺牲,我们与这里已经牺牲的杏阳守军并无不同,我们的性命并不比他们珍贵,我们同样不畏牺牲!”
“我们不畏牺牲——!”帐外传来齐声高喊。
姜稚衣眼睫一颤,迈着走了出去,看见一百名玄策军身披玄甲,手执长剑,列队在前,已然整装待发。
“你们不要这样……”姜稚衣眼眶里满溢的泪水潸潸落下,别过头去,“你们怎么能让我……”
……下一道送他们所有人去死的命令。
三七站到这一百名玄策军前,面向她扬首一笑:“少夫人,我们并非只为了保护你,杏阳若失,不仅您将落入敌手,待玄策军更多弟兄抵达这里,还要有更多流血牺牲,让我们眼睁睁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