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正在卖他的瓜。
逢人他便递上一叶,别人也笑眯眯地给他回礼。等吆喝累了,他就坐在一旁的躺椅上休息,他家娘子俯下身来为他擦汗,卖瓜小贩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挤在不大的躺椅上,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外面那一张憨厚快乐的脸,和内里这张瘦到快要脱相的脸,堪堪能够重叠。
沈映宵意识到什么,出门去了隔壁。
这边果然也是类似的景象。唯一的区别便是铜盆被镶在了墙上,像一面梳妆镜。卖瓜小贩的娘子跪坐在镜子前,手里拿着破烂的刀,盯着铜盆一刀一刀剁着面前的地板,眼神凶狠又呆滞。
“金盆洗手,洗心革面。”魔尊饶有兴趣地念叨着,“如今看来,这‘面’革得倒是彻底,干脆连人都换了一个。”
抱着“金盆洗手”的心思来到这座城里的人,只能被拖入镜中世界,眼睁睁看着外界的“自己”把日子越过越好,而真正的自己却被封在此地,永无天日。
“用这种方式聚集浊气,难怪能养出魔种。”沈映宵一提到魔种,就忍不住看了看魔尊,“真够缺德的。”
魔尊:“?”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本尊想给这种浊气当核心的。
好在这无礼的晚辈也没盯他太久。
沈映宵回过头,试着跟被藤蔓捆在地上的人搭话。
可惜完全没人理他,夫妻俩都像中了邪一样盯着铜镜,无法沟通。
沈映宵想了想,又去了那天那对“黑白无常”的住处。果然这两人也被藤蔓缠着跪在地上,眼睛像黏在了盆底一样。
不过,或许是他们中招的时日尚短,被同化得并不厉害,沈映宵多问了几句,他们就缓缓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居然还有意识,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沈映宵趁机问:“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回…回去,放我回去。”两个人这次却不回答了,执念般重复着,“假的,我才是真的。”
沈映宵默了默,看向缠在他们身上的藤蔓,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把这东西砍掉试试。
然而削断一根,又有无数根拔地而起,它们周身浊气浓郁,竟像是因人心底的阴暗而生。
“八成是没救了。”沈映宵叹了一口气,本着能救就救,救不了算了的原则,“我看我还是去找找阵眼吧。”
这座镜中城,应该是孕育浊气的地方。沈映宵便干脆放开心神,往浊气最浓的地方走。
走了一阵,竟是离前一天他们待过的破庙越来越近了。
沈映宵远远望见那座庙,忽然怔住。
——镜中城这个遍地废墟的地方,破庙却居然是完好的。
他蹙了蹙眉,加快脚步,去了这怎么看怎么异常的地方。
……
到了院门口,沈映宵推开上着朱漆的门,步入其中。
进了正殿,便见殿中端坐着一尊巨大铜像,那佛像盘坐在地,两手各自镶嵌着一只铜盆。
铜盆竖着放置,底部光亮如镜。
沈映宵目光落了上去,忽然,他看见镜中模糊闪过一道身影。
——外界不知哪条街道上,凌尘持剑走着,像是正在远望某些镜中看不见的东西。
沈映宵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往前走了走,想看得更加清楚些,可盆底却又忽然变得模糊起来。简直像过了试用期正等待收费一样,只留了一点残影,勾得人心急。
沈映宵:“……”诡计多端的铜盆。
可明知是陷阱,却还是不得不踩。毕竟这铜盆的确能照出外间的景象,沈映宵很难不在意凌尘正在做些什么,若提早知道,也能提前应对。
仗着自己的神志无法被入侵,沈映宵咬了咬牙,走了过去。
铜盆离地只有不到半米高,沈映宵俯身看了看,试探着单膝落地。
膝盖靠近地面的一瞬间,泥地里腾地蹿出几根藤蔓,缠在他腿上,另一条腿也被拉了下去。
那拖拽的力道极大,沈映宵猝不及防就给这铜盆行了个大礼。好在铜盆也不是受了跪却不办事——双膝落地的一瞬间,盆底画面骤然清晰。
外界城中,凌尘一路寻找着什么,竟然渐渐来到了破庙。
他停在殿外思索了一下,推门进入庙中。
……
一炷香之前。
凌尘在城主府中寻了一阵,却找不到人,只遇到了几次突然袭击,以及随着袭击悄然出现在身后,等他撞上去的铜镜。
可惜有了先前的经历,凌尘并未上当。他一一避开,望着铜镜周围那细密的阵纹,心里猜到银面人刚才大概是推开他,自己掉进了铜镜当中。
救人最忌买一送一,凌尘没有贸然进去,而是抓住每一次时机,记下了那些阵纹的细节。
就在这时,他想起什么,按了按手腕——差点忘了,先前银面人用来传信的那一道丝线,此时还留在腕上,尚未解开。
凌尘寻着这点线索,发现银面人像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