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洛泱听到萧煜回答:“这样才能让冯家无法脱身,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动用了冯家的一张名帖。王曾手下的人,在逃去西蕃的路上被我的人击杀。可惜那时候王曾被西蕃人救走,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将王曾捉拿,我就让人砍下他的人头为洮州百姓偿命。”萧煜的声音淡然,仿佛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赵洛泱一直看着萧煜,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沉在黑暗之中。萧煜再次看向她,目光中终于有一抹情绪闪过:“我不知道你们在洮州村里。而且王曾早就有反意,即便我不出手,他也会这样做,我只不过让一切发生的早了些。洮州的百姓无辜受难,但洮州脱离了冯家掌控,要不是这桩事,我也不会发现昌乐公主藏身在寨子中,顺手解决了西蕃的隐患。”赵洛泱看到萧煜再次向她走来:“你心里不舒坦,一会儿我让人准备点纸钱,烧给你娘她们,我也会向娘他们磕头,请求她们原谅。”赵洛泱感觉到心底传来的寒意,这个人,让她害怕。不光是她的亲人被他所害,而是直到现在,他嘴上说着恳求原谅,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愧疚和不安。他紧皱着眉头,想要这件事快些过去,在他心中这些分明都是对的。为何他会变成这样?他再也不是她心里的那个小哑巴,没有了那双清澈的眼睛,也不会再露出那样柔和的笑容。他变了。他现在只是豫王,将来率军入京之后,还会变成皇帝,他会杀尽一切不肯向他跪下之人。她亲眼看到兵马入城,将那些来不及挂黑龙旗的农户也杀死,那些农户也许仅仅是因为没有买到黑布就丢了性命。可他不会因此惩戒那些将士。他要扬威,要人提及他时恐惧,要冯家和太傅党早早向他跪拜。眼前的萧煜再次向赵洛泱伸手,这次赵洛泱看到了他手上的鲜血,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反胃的感觉冲上来,让她忍不住要呕吐。她抬起头,从他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她的神情,那满是厌恶的面容。她的模样显然激怒了萧煜,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快走几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就在这一刻,萧煜身后的四叔又扑过来。“放开洛姐儿。”赵学义又挥起了拳头。“洛姐儿,我们走……”四叔的喊叫声。萧煜的不耐和怒气。种种情景和声音缠绕在一起。赵洛泱想要捂住耳朵,捂住眼睛,不去听也不去看。可心里却是那么的清晰,她拿起了四叔掉在一旁的长棍,一步步向萧煜走去。萧煜看到了她,却没有阻止,仿佛认定她绝不会向他动手。但她却果决地扬起了手臂。重重的击打声传来。萧煜伸手阻挡,棍子砸在他的手背上,他转头看向她,露出一抹笑容,目光却变得更加冰冷。她记得他手背上,有一道疤痕,那是为了帮她时留下的,而现在她亲手又在上面留下了伤口。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他的小鬏鬏,他也不是她的小哑巴。那些过往就到此为止。赵洛泱再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她会离开,不想再见到他,想到这里,赵洛泱忽然感觉到下身一热,她低头看下去,映入眼帘的是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一滴血顺着裤子淌下来,染红了她的裙角。 消散赵洛泱感觉到了疼痛,然后她看到了更多的鲜血,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可以,反而觉得是解脱。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木然地接受着这一切。眼前是混乱起来的军营。还有那个抱着她的萧煜。仍旧是难受的,因为这些伤害切切实实地发生在她身上。为何梦中的她,反而会觉得是解脱?因为这是她最后的东西,从前仔仔细细地捂好,可现在她知道会失去。身体里的骨血,硬生生地要与她分离。既然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怕?如此就不用再犹豫,不用再两难,不用再踌躇。……
太可怕了,这个梦真的很可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和小哑巴会到这个地步?为何她身边的人最后一个个全都离开了?“稳婆来了。”“王妃尚未足月。”声音不断地钻入她的耳朵,但是所有人不用等她回应,因为她说不出话来。久而久之,他们也不在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王妃,您再用用力。”“哎呦,好多的血……”“洛泱,洛泱……”她再次抬起眼睛,看到的是萧煜。“洛泱,你做的很好,”萧煜道,“再忍一忍就好了,只要你身子好了……日后……”还有什么日后?她看着萧煜,似是能瞧见年轻的豫王,最终攻破所有城池,被他身边忠心耿耿的臣子送上皇位。“朕会让大齐国运昌盛,百姓从此安居乐业。”赵洛泱忽然笑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她想要打破这可笑的一切,如果她能有一柄锋刃,她要将这一幕劈开,让它彻底破碎。她摸到了身边的一把剪刀,她曾用它做腹中孩儿的衣衫。就像对他扬起棍棒一样,她毫不迟疑地再次向他挥去。尖利的剪刀刺入皮肉,温热的鲜血溅在她脸上,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划过她的脸颊。她眼前也是一黑。痛苦是喊不出声的,只会在黑暗深处一遍遍将人淹没,让人尝到那种慢慢被溺死的感觉。从前想要治好嗓子,只为了能喊他一句:小哑巴。后来想要为腹中孩儿唱一首家乡的歌。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不,不对,不是这样。赵洛泱一遍遍唤着自己,让自己醒来。“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怎么了?”罗真娘听到里屋有动静,急忙穿好衣服来看,只见杨老太将赵洛泱抱在怀里。赵洛泱满头大汗,嘴里模糊地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