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万大人吗?”
李代嘉愣了愣,问道:“蒋家和万鸣难道有什么牵连么?”
蒋仙亭望着火光,缓缓说道:“我的妈妈叫白诗瑶,从前是万鸣府中的歌女。十几年前,我爹爹去江南府做生意,去到万鸣府上拜访,一眼相中了我妈妈。万鸣大手一挥,把我妈妈送给了我爹爹。爹爹将妈妈娶做小妾,没过两年就生下了我。可是,爹爹的正妻十分善妒,我爹爹又是靠老岳丈才发家的。他娶了好几个小妾,更是怕正妻发怒。所以,大娘常常殴打羞辱我妈妈,我爹爹总是视而不见。我妈妈盼我长大以后带她离开蒋家,所以一直忍着……忍着……”
李代嘉问道:“是不是你大娘害了你妈妈?”
蒋仙亭怒道:“是爹爹和大娘一起害死了我妈妈!一年多以前,万鸣兜售考题的烂事被人捅了出来,皇帝震怒,将万鸣砍了头。大娘这下可抓住了把柄。她一口咬定我妈妈是罪臣所赠的歌女,若是让她再留在蒋府,恐怕会连累大家。”
李代嘉道:“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么?难道你爹爹真的听信这等愚蠢之言?”
蒋仙亭道:“我爹爹胆小窝囊怕老婆,自然应许。我妈妈只能含泪与我告别,收拾行李离了蒋府。但她还没走出平州城,大娘忽然派人将她抓了回来,又当众从她包袱中搜出了一匹价值无双的湖光山纹锦……”
李代嘉心中一惊。
赵搏扬在旁边默默听着,心里知道白诗瑶恐怕糟糕了。
果然,蒋仙亭神色悲痛,哽咽道:“那匹湖光山纹锦是贡品,原本要送到宫里去给妃子娘娘们做衣服的。遗失贡品可是大罪,大娘说,我妈妈怨恨蒋家才偷盗贡品,我爹爹勃然大怒,不由分说叫来家奴,将我妈妈活活打死…官差听闻我妈妈是偷贡品的盗贼,又从我爹爹那里拿了好处,所以都不肯多管闲事!”
蒋仙亭说到生母惨死的情状,不由悲痛欲绝。
李代嘉和赵搏扬对视一眼,却只感到命运无常,众生皆苦。
那时,俞晔和朱安智在朝中争夺相位。
秦守晏给俞晔出了主意,要他举报万鸣博取功劳。
后来万鸣倒台,俞晔果然登上副宰相之位。
不过,李真尚不喜欢俞晔,所以,俞晔到现在还是不尴不尬的副相。
俞晔自食苦果,万鸣死有余辜,白诗瑶却是全然无辜的。
朝中官员争权夺利,竟然连累得千里之外一个小小歌女含冤而死。
人间的大事小情,是息息相关,互为因果。是非黑白纠缠交错,却是难以分辨得清了…
李代嘉颇为心疼地望着小亭,说道:“难怪……难怪……”
难怪你会如此痛恨你的亲生父亲。
难怪你的性格如此敏感刚烈。
难怪,我和赵搏扬只是怀疑地看了你一眼,你就要焚尽丝缎以证清白。
原来你妈妈就是被你爹爹冤枉成盗贼而死的,你自然宁死都不愿被人怀疑偷窃……
火堆中的柴火噼啪作响。
蒋仙亭回过神来,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恨恨说道:“我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匹湖光山纹锦怎么会出现在我妈妈的包袱里?后来,我才终于想通,一定是大娘派人将湖光山纹锦塞到我妈妈包袱里,然后故意栽赃她。”
李代嘉道:“你不愿再呆在蒋家,才来到荒山居住吗?”
蒋仙亭冷哼一声,说道:“我妈妈一死,大娘就花言巧语哄骗我爹爹将我送去庙里出家当和尚,说什么儿子修行苦,父亲功德高。我爹爹果然把我送到平州古寺出家,还给了我一箱绫罗绸缎当作饭钱。寺庙里都吃斋饭,我就是有再多钱都买不到好吃的。再说,庙里规矩忒多,我不喜欢!所以,我就捡了个日子逃出了寺庙。”
李代嘉见蒋仙亭虽然语气娇气,但性格刚直,竟是说一不二、从心所欲的性格,不由微微一笑,说道:“我听说平州古寺香火极盛,寺内僧徒数百人,想来看守必然很严密,你能逃出来可真不容易。他们没来追你么?”
蒋仙亭摇了摇头,说道:“庙里的师父说我和佛道没有缘分,所以没有强求我,还把我的旧衣和那箱绫罗绸缎都送还给我。他们又提醒我赶快躲起来,我爹爹准备抓我回去。我就寻思着,皇陵山气象威严,寻常人不敢靠近,我爹爹也不敢来这里抓我,所以我就跑到这里来,找到这间茅草屋占山为王了。”
李代嘉点了点头。
蒋仙亭的住所距离守灵宫很近,就算丝绸财神也不敢造次,蒋仙亭倒是胆大心细。
蒋仙亭气呼呼说道:“就是在荒山忍饥受饿,我也要自由自在,再也不要别人来管我了。”
李代嘉微微一笑,伸手揉了一把蒋仙亭乱糟糟的短发,说道:“原来你是刚刚还俗的小和尚,怪不得你的头发这么短,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养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