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的威胁之意甚重,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宋疏云不能活着走出大殿了。
宋疏云昂然道:“你只当朝中净是贪图性命的卑鄙小人,却不知有人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秦氏贼军此番南下攻伐,害死了多少无辜性命?宋某再送上一条薄命,何足道哉?”
秦克阵冷笑一声,低声说道:“好样的,你果真不怕死。”说着,右手缓缓握紧了长刀的手柄。
只见刀尖指地,利刃冷寒,一滴滴鲜血犹自砸在地上,正是真龙天子断臂之血!
秦守晏凑到大哥身边,低声说道:“此人出身徽州士族宋家,宋家出过不少文豪名臣,在文人圈子中颇有清名。”
他这句话,是在劝大哥不能轻易杀了宋疏云。
须知秦氏今时起兵造反,本就惹得天怒民怨,若是再逼反了徽州宋氏,恐怕普天下的儒生文士此后再也瞧不起秦家,以后要把持朝政更是难上加难。
秦克阵向来信任弟弟,闻言一顿,又放松了手中的长刀。
秦守晏顺势接过话头,劝道:“宋大人,废帝李真尚残忍无道,你又何苦对他愚忠?你堂堂名门才子,若是为一个暴君白白送去性命,岂不是辜负了父母养育之恩?不如弃暗投明吧。”
其实,秦守晏一介纨绔子弟,性格狂放不羁,向来不喜欢宋疏云这般人物,但为了图谋大业,他不得不好言相劝。
宋疏云自然也看不惯秦守晏,说道:“若是君主无道,做臣子的又岂能置身事外?宋某今日站出来说一句‘不从’,恐怕不少人要笑我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但宋某求的是问心无愧。旁人向叛贼俯首称臣,也不过苟且偷生数十年罢了。百年之后,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说话时神态正气凛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忽然殿中传来一声喝彩:“宋学士说得好!”
话音刚落,便有三、四名官员前后走出人群,大殿两侧亦有数名官员大踏步走出来。
他们昂然立在宋疏云身后,显然是加入了“我不从”的行列。
转眼间,宋疏云背后已站了乌泱泱一群人。
人群之中,喝骂之声还不绝于耳:“姓秦的兄弟要做遗臭万年的叛贼,可别将我们拖下水。”“秦老虎想要我磕头跪拜,哼,除非我人头落地!”“有本事将满朝文武全都杀了,且看你这孤家寡人的皇帝能做多久。”“誓死追随李家朝廷!”……
这一番哗变,实在是出乎意料。
宋疏云本做好了孤身赴死的打算,未料到自己振臂一呼,竟然有这么多人相和,一时面露微笑,神态更是从容。
李代嘉感动不已,紧紧挽着哥哥的左臂,低声说道:“哥哥,你快看啊!这么多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李真尚却是一声冷笑。
他将殿中形势看得分明,这批大呼小叫的反对党中,只有少数人跟宋疏云一样是真正的清流派,其余大多数人从前都和秦家将门有过对结。
如今秦家得势掌权,这些人左右都逃不过一死,索性站出来表演一番忠义刚烈。保不住性命,至少也要保住名声。
与此同时,殿中还有一大半人没有站出来表态。
这些人目光浮动,神色犹豫不决,心里都想着,秦家今朝得势,谁又能保准李家日后不会反身呢?一只脚伸出去了又缩回来,始终拿不定主意。
秦守晏望着那批叫嚷不休的反对党,摇摇头道:“朝中尽是一帮蠢材,难怪李真尚丢掉了花花江山。”
秦克阵则将长柄刀往地上重重一震,金戈相撞之声悠悠传荡,如同古寺山钟一般肃穆庄重。
殿中众人心神一凛,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在一片死寂之中,秦克阵沉声道:“你们都认定我今日进宫是要谋朝篡位,但我进了大殿以后,有说过一句我要做皇帝么?”
众人一愣,心想你话虽没有说过,但秦家辛辛苦苦攻入京师,不做皇帝又是要做什么呢?
秦克阵高声道:“诸位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秦家军此番南征,只是为了讨伐暴君,匡扶正义。当今天下种种祸乱,都始于先帝爷立长不立嫡。如今我等已经废去暴君,自然要改立新帝!”
说着,秦克阵几大步走到李代嘉面前。
李代嘉忙挡在皇兄身前,鼓起勇气大喝道:“你别碰我哥哥——啊!”
秦克阵看也不看李真尚,一把捏住了李代嘉的后脖子,将他提到了大殿最中央。
秦克阵身材魁梧,提着李代嘉像提着一只小猫,李代嘉脚尖着地而行,好不狼狈。
秦守晏亦紧跟过来。
秦家兄弟一左一右将李代嘉夹在中间。
李代嘉站在秦家双虎之间,一时瞠目结舌,惊骇无比。
秦克阵刚才说他要匡扶正义,又说父皇立长不立嫡是件大错事,难道说……
难道说,他要改立的新帝是……是我?!
众人都想通了这一茬,大吃一惊,齐齐望向李代嘉。
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