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神情兴奋,心里一动,难道这小东西真的有办法?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说道:“商人重利轻离别,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掏银子?你倒是说说看。”顺手放开了李代嘉。
李代嘉坐直身体,说道:“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年立冬之时,皇帝会亲自操办一场赏梅花宴。皇亲贵族齐聚禁宫,大家伙赏花饮酒,作诗赋词,风雅至极,逍遥至极。”
秦克阵道:“一群皇室宗亲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罢了,和富商献银有何关系?”
李代嘉道:“皇室宗亲天天都能吃喝玩乐,但赏梅花宴是皇帝亲自筹办的,一年一度,意义非凡。只有亲贵人士才能受邀,品级稍低的贵族都不得而入。大家挤破头了都想要参加花宴,贿赂巴结无所不用。”
秦克阵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
李代嘉道:“你也想到了,是不是?民间百姓对皇家又敬又畏,颇有窥探之心,故而蒋家的贡品丝绸比寻常丝绸畅销得多。若是哪个商人能进入皇帝的赏梅花宴,自然是光宗耀祖,身价倍增,前途不可限量。商人最是精明不过,你想要宰肥羊,还不如跟他们做生意。好比说,谁给朝廷捐献十万两纹银,皇帝就赏赐谁来赏梅花宴喝一杯酒,他们肯定趋之若鹜。”
秦克阵霍地站起身来,蹙着眉头细细思索。
朝廷公开叫卖皇家宴会席位,着实有辱斯文,但比起强逼富商献银,这个法子要圆滑得多了。
秦克阵背起双手,在廊下来回踱了几步,又转过头来,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出谋划策?”
李代嘉跪立起来,说道:“我是皇帝,我可以替你们操办今年的赏梅花宴。大将军,你让我回宫去吧!”
秦克阵笑了笑,说道:“赏梅花宴交由礼部筹措即可,何劳陛下亲自动手?陛下尽管和我弟弟待在温柔乡里逍遥快活,不挺美吗?”
李代嘉心里一颤,秦大将军这是要过河拆桥?忙道:“皇帝和礼部总是不同的,我亲自主持才有分量啊。”
秦克阵走到李代嘉面前,低头看着他,沉声说道:“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李代嘉仰着面容定定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说道:“我……我想回家。”
秦克阵见他面色苍白,身形单薄可怜,一丛乌发垂在胸前,还是自己亲手为他束起来的,不由心中一软。
但宫廷风云险恶,李家功于心计,秦克阵无法轻信李代嘉,正当拒绝之时,忽然又想到,小皇帝眼看着年岁渐长,对权位的野心势必与日俱增。不如就拿宴饮作乐这等虚头巴脑的闲事来消耗他的精气神儿,让他忙忙碌碌,无暇思及夺权争位,岂不妙哉?
思及如此,秦克阵点了点头,说道:“你明日就回宫筹备宴会。”
李代嘉大喜过望,跳下竹榻,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秦守晏穿着雪白寝衣,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慢悠悠走到廊下,朝秦克阵点了点头,又冲李代嘉露出了一个俊美慵懒的微笑,张开手臂要来抱他。
李代嘉往侧边一躲,灵巧地躲开秦守晏,高高兴兴说道:“你大哥答应放我回宫了!”
秦守晏如遭雷劈,难以置信,惊道:“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李代嘉将赏梅花宴说了一遍,秦守晏登时着急了,转向秦克阵说道:“大哥,你不是答应我让小皇帝住在将军府里么?”
秦克阵道:“我只答应你让他多住几日,没让他一辈子都住在这里。那朱太后整天吵着要人,惹得我心烦意乱,不如把他放回宫里去。左右禁宫和将军府距离不远,你要是想他了,随时都能去禁宫里同他黏黏糊糊,又有什么分别?”
秦守晏只能作罢,恹恹说道:“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听从大哥的话。”说罢,将李代嘉搂入怀中,神情显得十分爱怜不舍。
李代嘉伏在秦守晏怀里,心绪万千。
自从他代姐姐“嫁”入将军府来,那是迭遭奇变,身陷虎穴,今日终于想出法子逃出升天,虽然要替将军府办事,但只要能离开将军府,总还能有回还余地……
秦守晏搂着李代嘉的身子,轻轻抚摸他头发,忽然说道:“嘉儿,你这头发是谁给你束的?这么潦草马虎,当真暴殄天物。把梳子拿来,师哥给你梳头。”
李代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吟吟望向秦克阵。
秦克阵脸色一黑,说道:“末将告退,陛下好自为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翌日,秦克阵果然派遣亲兵护送李代嘉回到禁宫。
再度见到禁宫的朱墙黄瓦,李代嘉只觉得恍若隔日,先去母后寝宫报平安。
李代嘉本还构思着要如何糊弄母后,未料到朱映眉竟已知道他代福吉出嫁的荒唐事。
原来,就在大婚的第二日,朱映眉听说福吉出家,又知李代嘉彻夜没有回宫,心觉不妙,立即派人去到三清观,从福吉那里敲打出了代嫁之事。
朱映眉一见到李代嘉,便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李代嘉也知道这回是自己做错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