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内来说,这真的是糟糕的一天。
本来他送走了雅,送走了清,送走了他这短暂的前生最在乎的两个友人,终于可以安心等待雄虫的宠爱从自己身上褪去,然后他再扮演好一个向往雄主又无能为力的雌虫就好了。
对,他已经在最后一步上了。
雄虫的宠爱已经移开,他只需要好好扮演,然后离开所有人虫的视野就好了。
伤痕要留下,虽然这不是他喜欢的东西,但却是雌虫们喜欢的,是雄主的恩赐,所以要留下。
讨宠就不必了,他的祈求已经实现,唯独剩下结束。
但事与愿违。
事总与愿违。
他被作为交易的筹码被主人换给了一个药剂师。
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袍中的药剂师。这个药剂师连脸都不舍得露出来,仿佛地沟里的老鼠,牢房里的霉菌——见不得光。
内心中叹了叹。
现实总与想象不同,但他其实真的不希望自己这么波折,尤其是最后沦落到这么一个药剂师的手上。
虫族的系统有漏洞。内一直知道。
虽然他在中心,但他听到过,收集到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包括那些强掳豪夺,那些占地为王,那些有苦难言,那些生死掌控。甚至那些被掩盖在灰烬下的卑微者的死状。
死的不明不白,死的毫无波澜,同时撕心裂肺。
和一般的道具用虫一样内被戴上了手铐,跟在这个药剂师身后,一步步离开了这个硕大的城堡。
他和雅一起长大的地方。
跟在这两个虫身后内远远回头看了一眼。
他不喜欢这里,也太早看透了这里的危险,甚至努力将自己的发小送了出去。但这里同时又是他给自己准备的葬身之地。
他长大的地方。
认识了清认识了雅的地方。
如果他不因为意外死亡会比饲主多活几百年,他就去找雅,然后一起去找清;如果没有撑到那个时候,就在这里化为乌有——这是他给自己的安排。
然而他预计的这两个结果都没有实现。
劳顿:“哎,外面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失去了雄主的雌虫,只有这样不远不近地说一句。
他知道雄虫对雌虫的重要性,被雄虫交易给别的虫的感触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但同时那个“别的虫”偏偏是劳顿认识的药剂师X。他既不能保证这个雌虫未来会好过,又私心站在X这边,所以只能这样不痛不痒地说两句。
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什么愉悦的情绪在里面。
他看了看眼前牵着他手铐的雄虫,这个被牢牢包裹在黑袍里的药剂师。唯一比较欣慰的是这个药剂师的体态看来不是骨瘦嶙峋或者矮小佝偻者。
这种藏在阴暗处的虫族残忍程度往往和自己的容貌负相关。
内看着,缓缓垂下了眼帘。
劳顿虽然有很多感兴趣的事情想要问这个雌宠,比如做宠物是什么感觉,被雄虫养大是什么样的体验,成为雌宠的生存法则一类。但显然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机会,所以他只能跑去夸耀药剂师X,顺便搜刮一些和雄虫相处的技巧。
不需要像X一样被雄虫礼遇,能不被讨厌就好了。
大多数雌虫为雄虫献上了珍宝和忠诚,却总是因为一些他们没有发现的细节被疏离。但那些细节不是不接触雄虫的雌虫可以理解的,这也是无主雌虫会聚集到有主雌虫身边的原因,就像人类社会一般人会聚集到成功人士身边为了追随或者学习。
“X,那我们现在去找找其他客户?”
药剂师的手摩擦着袖管里的药剂:“是有几个要见见。”
他递出了手中的锁链:“帮我把他带到飞艇上去,飞艇上有虫会接他。还有帮我给里面的战虫带句话:‘不许出来’。”
“哎,好。”劳顿接过锁链,他也想去看看X身边的虫。
雌虫都希望侍奉在雄虫身边,但并不是每一个雌虫都会那样,还有部分会侍奉在雌虫身边形成一种雇佣或附属的关系。实力强大的战虫容易吸引一样的战虫或家虫附庸,而拥有强大技术的家虫也容易得到同方向的手下或者战虫的护卫。
能在中心雄虫间游刃有余的X自然足够吸引助手和护卫,毕竟能跟着这样的雌虫会对自己被雄虫接纳方便很多。
劳顿有意接触,看看那里的氛围适不适合自己。
毕竟X不但手段了得技艺高超,而且还很好相处的样子。
那种宽容和坦然被包裹在层层假面下,却依旧可以透过丝丝缕缕接触的细节展露出来。这样的雌虫,哪怕不是站位最高的那个,也是最容易被跟随的。
内仿佛无知无觉一般被转来转去。
莫名的,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药剂师。
黑色,最具有遮掩性的颜色。但包裹在里面的确不是残忍之辈的样子。没有别的依据,大概是雌虫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