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
闵莲君说道:“只怕是顶要紧、顶机密的闲话,才要背对着人说呢。”
方云漪放下筷子,反问道:“闵公子光顾着问我,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闵莲君微一犹疑,说道:“方少侠,其实我昨天就想跟你说,但我父亲不许我回——”
闵惊鸿忽然重重咳嗽一声,用力拍了拍手掌。这时厅中已演罢三场歌舞,众人都安静下来。
闵惊鸿命人带舞女乐师们歇息片刻。舞女乐师们忙下拜行礼,退至厅外用饭。闵惊鸿便手擎酒杯,下席走到方云漪和闵莲君中间。
两个年轻人忙站起身来,闵惊鸿微笑着点点头,向厅中众人朗声说道:“今宵良辰,宾朋齐聚,小龙山好些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我这灰心伤意的人,也难得欢喜一场,这都要亏了龙太子殿下。”转向方云漪,“瞧见你安康欢愉,我很是宽慰,总算没有辜负故主托付。”
方云漪见闵惊鸿春风满面,笑容和煦,浑不似往日那般清苦忧郁,他心中也自欣慰,微笑道:“伯父,我也只要你欢喜就好。”
闵惊鸿冲他笑了笑,又肃容冲众人说道:“自从十八年前妖族兵败,人人都深信龙族陨灭,连龙太子殿下也烧死在寝殿之中。今日却见太子殿下活生生坐在厅中,大伙儿一定觉得十分好奇罢?
“其实,我早该对大伙儿解释清楚,但因殿下身受重伤,前几日老夫和诸位长老都忙着为殿下疗伤,一直未曾得空。今日趁着大好时辰,我就将当年的事情分说明白。”
方云漪浑没料到闵惊鸿会突然提起此事,心头轻轻一跳。
方才还歌舞喧闹的花厅,此刻寂静得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汇聚在闵惊鸿身上,众人都安安静静等着闵惊鸿继续往下说。
闵惊鸿长叹一声,说道:“这个秘密,我已经保守了十八年,本来打算带到坟墓中去,怎奈时事变幻,龙太子的身份为奸人揭穿曝露于天下。既是殿下注定不能平凡一生,那就该恢复龙族名号,堂堂正正处身于世。所以,我才要把当年的秘密剖析分明,以便为殿下立身正名。”
又看向东迦罗、严惟洲及极乐寺诸人,说道:“正巧今日还有中原人族的客人们,也请诸位做个见证。”
严惟洲冷然不语。东迦罗说道:“当年人族与妖族虽是仇敌,但贫僧好生钦佩闵族长殚精竭虑,于冲天战火中保全龙族血脉。贫僧当时不在中原,听说那时太子寝殿大火之后,只留下一具小龙焦尸。人修大军还曾查验过这具骸骨,认定是太子本尊,不知闵族长用何手法瞒天过海?”
闵惊鸿说道:“东大禅师且是急性子,这一节儿总要说到,还待我从头细细说来。”
厅中烛火明亮,花光绚烂,闵惊鸿抬头凝视半空中,银色竖瞳中隐隐闪动泪光,说道:“此事还要从龙皇后出战前夜说起,那一晚娘娘对我说的话,有一半,我昨天已经说给殿下和东禅师知晓了。但另外一半,才是她单独召见我的用意。说来也简单,那就是两个字——托孤。”
众人早就料到是龙皇后托付闵惊鸿看顾太子,心中都不如何惊讶。
闵惊鸿接着说道:“还记得那时大殿之中,龙皇后跟我谈论了许久朝中形势,然后对我说:‘惊鸿,我明日就要上战场去了。天要亡我妖族,人修占尽先机,此战必定有凶无吉。我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唯有拼死保全龙族最后的尊严。只可怜我那一点骨血,他还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呢,叫我怎生抛闪得下!’”说到最后,闵惊鸿声音哽咽,哀矜不能自已。
方云漪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双眼望出去模模糊糊的一片。
也不知怎的,虽然他昨日也听过生身母亲的故事,但今日才听了这几句话,他心里忽然就受不了,孤清难当。
闵莲君低声道:“哀愁忧思太过伤身,仔细哭坏了眼睛。”也不知是在劝他父亲,还是在劝方云漪。
蛇族诸长老也都哀伤落泪,抬袖揩抹不止。众族人皆悲愤神伤,花厅中笼罩着浓浓的阴云。
东迦罗看方云漪哭泣忍耐的模样,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很不好受。
严惟洲低眉敛容,迎着烛火下盘膝而坐,双手纹丝不动搭在膝上,眉宇间烛影掠动。
闵惊鸿说道:“我听娘娘这么说,当真是肝肠寸断,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说道:‘宁可老臣性命不保,也要护得太子周全。娘娘若是信得过我,我即日就将太子殿下暗中迎至小龙山照拂。’
皇后说道:‘若非信得过你,我怎会对你这些话?疾风知劲草,烈火炼真金。经历了这许多风雨动荡,我才知道谁是忠良。
‘你要把太子藏起来,固然很好。但我和皇帝都没了,太子就是龙宫之主。人修们在龙宫找不到他,必定掘地三尺,以求斩草除根。蛇族与龙族世代亲厚,他们首当其冲就会怀疑你。
‘所以,咱们要使个鱼目混珠的障眼法,让他们以为太子已死,永无后患。太子也不便留在小龙山,最好是和龙族妖族都再无瓜葛,余生隐姓埋名,才能永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