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水草茵茵,烂漫野花姹紫嫣红。
河边立着一座琉璃瓦黄砖宝塔,飞檐勾角,筑造得甚是高耸巍峨,可惜塔身不知何故从中腰损坏,像是被巨人用剑砍断了半截儿。
断塔下一堆堆破砖烂瓦,长出了丛丛青蒿,无声无息随风招摇。
众人不眠不休赶了几天的路,早已人疲马倦,见到河畔春景如画,不禁精神一振。
丹金说道:“咱们今晚就在河边安营扎寨,摆下酒宴,答谢蛇族相送之情。”
狼族卫兵们欢声呼喝鼓噪,纷纷催马奔到近处。
闵莲君轻声细语道:“老狼王太客气了。”慢条斯理吩咐蛇族亲兵们聚在阴凉处歇息。陆月归则带领着狐族侍卫们,全心看管靖太昌的牢笼。
方云漪和万俟兄弟催马来到河边,只见河水清澈,日光之下,水中游鱼如同浮在空中般成群游动,河底一颗颗鹅卵石圆润分明。
狼卫们放了马儿饮水吃草,齐心协力卸下行囊,在河岸边搭建营地。
方云漪翻身下马,举手挡在眉前,望着对岸那半截儿残塔,说道:“这塔怎生如此一副怪模样?没人来修一修么?”
元虹说道:“听说千百年前,狼蛇两族边民抢夺地盘,狼族在河边造了高塔,以便眺望敌情。蛇族则趁夜渡河,埋火药炸毁了宝塔。没多久狼族重建塔身,蛇族又来炸毁,反反复复无休无止,这塔总是建不起来,索性就留下半截儿塔身在这里了。”
方云漪说道:“要是大家都不要争斗,这座宝塔不就建起来了?”想了想,又笑道:“然则也不必费老大力气造什么塔了。”
丹金看了一会儿狼卫们搭帐子,便走到河边吹吹风,正好听见方云漪这句话,微笑道:“太子此言,足见胸怀天下,志向远大。等到哪日四海归一,天下大同,昔年龙帝龙后的宏大抱负也得以完满了。”
方云漪笑而不答。
丹金举鞭指向远方,感叹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老了,只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以后这些土地山川还不都是你们的吗?只盼你们把前人遗志发扬光大,奋勇争先,那么就保得住万世基业了。”
方云漪看了万俟兄弟一眼,斟酌道:“你老人家说的当然很好,但古人言道知足常乐,咱们如今的日子过得好端端的,不如大家就一直快快活活、和和气气,那不是也挺美的吗?”
丹金笑道:“你这话又不像是龙帝的儿子了。你可见过绵羊吗?那是天底下最柔软和气的畜生,只消有一槽清水、一槽草料就心满意足。可是人吃羊的肉,喝羊的血,还要扒下羊皮穿在身上,羊毫无反击之力,难道它心里就不惊不恨吗?为人处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懒怠闲散,别人可不会,总有一天别人要来吃你,那时你如何还击自保?难道就靠一团和气?”
方云漪心道:“就算要往前进,也不能靠一通蛮劲儿乱闯瞎跑啊。”
重陵说道:“父王,这世上不是只有一种活法。”
丹金一手拿着马鞭放在背后,另一只手拧了一把重陵的脸,笑呵呵道:“你这锯嘴葫芦,跟着你大哥哥去中原走了一遭,算是见过世面啦,如今话也变得多啦。”
重陵默默别过头去,元虹说道:“父王,归途路上万般物事都不齐全,既然夜里要摆宴答谢闵公子他们,咱们还是一道儿张主张主,免得有损我族颜面。让重陵陪着太子罢。”
丹金微笑道:“好孩子,你回来了,我也能省省力气了。”
父子俩相携走入营地。重陵单膝蹲在河岸上,伸手拨弄清凉的河水,说道:“父王天天就爱跟我们说这些,你别往心里去。”
方云漪挨着他身边蹲下,随意揪下一根青草,缠在指头上勾来勾去,草茎纤弱,但无比坚韧,笑道:“我喜欢的那种日子,别人未必喜欢,大家笑一笑就过了,不必互相勉强。”
重陵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最轻松散漫的人了。”
方云漪笑道:“好呀,你说我没志气。”
重陵说道:“没志气也没什么不好。”
方云漪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重陵低下头来向他靠近,方云漪就手跟他搂在一起。
两人心里都不愿多想分别苦楚,只是坐在河畔喁喁细语,谈谈笑笑,说些不相干的话,不觉间斜阳脉脉,照得河面上金光粼粼,微风拂面,略有暖意。
日暮时分,狼王在大帐中摆下酒宴,邀请闵公子上座,又亲自倒酒答谢。闵莲君推辞说不善饮酒,以茶当酒应付了事。
狼王的近身侍卫们今晚都在大帐宴饮,大伙儿热热闹闹烤肉烧酒,酒到酣处,狼卫们摘下头盔,敲打节拍,围在火堆边引颈放声高歌,狼王甚为欢悦。
方云漪满腹心事,本来有些心不在焉,但见狼卫们歌嚎嘹亮粗犷,渐渐也转移心神,看得十分尽兴。
陆月归笑眯眯拍手应和。闵莲君却嫌太过喧闹,坐了半个时辰便自行回去休息,留下蛇族亲兵在帐中陪侍。
到了亥时,酒宴方散。方云漪辞了狼王,先回到营帐。万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