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自信、不坚强,也不完美,更有可能像这幅画一样,终其一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因为我们被苦难伤害的伤痕只是伤痕,我们没有走出来,他们就是软弱的标志,而不是勋章。”
说着,季凌川拿起旁边放着的的布,将镜子擦得更亮,更清晰,说:“你看,连这样的公益活动大家都更喜欢美丽的、鲜活的躯体,而厌弃这种丑陋的、死气的作品,连‘受同情者’这样的身份都在要求完美呢。”
秋驰远有点懵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知道说什么。
“你也是这样的么?季凌川”,秋驰远和镜子里的季凌川对视,不是很确定地补充道:“出生,即是错误。”
“不是。”季凌川又看了一眼,走了。
“喂喂——”秋驰远翻了个白眼,跟上去:“什么嘛,讲半天,结果来句‘不是’。”
“我们研究生是不画人体模特的,以及——”季凌川瞅了秋驰远一眼,慢吞吞补充道:“用‘像不像’来评判画作的好坏,真的很业余,小秋。”
“什么嘛!你好记仇啊,季凌川!”秋驰远张牙舞爪地跟在季凌川身后小声嚷嚷:“不就是说你的画丑么,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啊!”
“不是。”
“喂、唔——”秋驰远的嘴被捂上。
“你吵到别人了。”季凌川站在一副画前,端详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个“别人”是否包含他自己。
“切”,秋驰远翻了个白眼,扯了扯自己胳膊上系着的逊到爆的粉红丝带,小声说:“我明白你的画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不完美的,有缺陷的人,就连用自己的缺陷卖卖惨都不合格呢,你挂那块镜子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也许不是所有人都会得乳腺癌,但是也总有各种各样得疾病或者其它方面的缺陷,比如说...爸妈都不期待的出生什么......所以不要傲慢,也不要自暴自弃,因为大家都是这样,不被人喜欢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吧,是吧,你是这个意思吧?”秋驰远长篇大论完,感觉自己特牛逼,特有深度,完全就已经能理解季凌川创作的艺术作品的意义。
“不是。”
“你说句‘是’是会死掉么??”
季凌川慢悠悠看完,挪步去了下一个展区,临走前偏了偏头,对秋驰远说:“你所看到的都是你想要看到的,与我创作时的想法无关,我只能告诉你,小秋,我们是一家人,至少在家庭里,我们丑陋也没有关系,不道德也没有关系,坏也没有关系,不仅是秋哥,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哪怕我喜欢上了自己父亲?”秋驰远冷不丁地在他耳边说,看季凌川看过来之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虚虚地团成一团的草稿纸,上面写了几大行秋容的名字,边缘处几点彩色的水粉印子不算显眼,但也确实存在着。
“你早就知道了吧,而且今天中午,你也看见了。”秋驰远陈述事实。
“嗯。”季凌川没事人似的应了一声,没作其他回答,反而是又往秋驰远手里放了颗水果糖,说:“秋驰远,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误,你仍有被爱的权利。”
什么意思啊啊!
秋驰远一脑门子问号,把糖塞进嘴里,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没办法理解季凌川。
但季凌川从不共情,也从不评判,好像也并不需要他秋驰远的理解。
他这是在安慰我么?
奇怪的人,秋驰远在嘴里将糖挪了个位置,将脸颊顶出一个鼓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