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
一年前,位于天辰南部的唐国逃出了一名犯将,名字就叫荀镬,听说人一出了唐国边境就没了踪影,后来也没再听唐国传出什么消息,原来不是没有消息,而是消息被人压了下去。
毕竟荀镬截了一批火药,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周边诸国肯定就是死也得把他揪出来。义父当时还对司澜说这位犯将轻功了得,若是能收入麾下,定能有大用,结果可堪大用的人被先生轻易制服,还是在千里之遥外的不拔之地,就连司澜都不得不说一句世事无常。
山匪的来历既已弄清,眼下所有的事情便都明朗起来,司澜望着严姝冷静的面庞,开口道,
“外面的威胁已经解除,天一亮这座山里便会因为没有主事人而乱做一团,你现在是要做什么?准备炸了这座山?还是决定让这山里的所有人都跟着陪葬?”
司澜眼中的情绪蓦地一沉,低声道,“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家人吗?”
司澜话说完,他以为会从严姝的神情中看到挣扎或者悔恨的情绪,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严姝的神情中连原先的痛苦和心灰意冷都不见踪影。
像是已经彻底服从了命运的安排,接受了这所有的一切。
“家?从我进入这座山的开始,我就没有家了。”
严姝抬起手将耳后的发挽了起来。她的家从她的父亲为了全村人的安危,把她送上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存在了;
不仅没有家,她甚至陷入了更深的旋涡之中。她把强娶自己的男人用药害死了,为了活下去,她答应大当家的开解被送上山的那些无辜女孩儿,为了减轻她们的痛苦,她甚至给她们用了药。
山里的闲言碎语严姝并非不知情,都说是她间接害的那些姑娘,间接的直接的又怎么样,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起初,严姝还觉得看着村民养大的姑娘们跟她走上同样的路,为此感到快慰,可直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逝去的时候,她才觉得那样的快慰只是一种悲哀,一种被压迫的悲哀。
她从心灰意冷到麻木只用了一年的时间,曾以为这样的生活永无止尽,直到少年站到她眼前的这一刻,严姝才像是真正地看到了曙光。
原先地踌躇和犹豫不决在看到少年的时候突然安定下来。
她本想趁乱一把火将这里炸个干干净净,此刻确是毫无负担。
严姝冲着少年扬了扬手中的火把,神情中多了几分解脱,
“如果不是你拖住了荀镬,我应该走不到这里,既然这人已经没了,那我也没什么顾及的了。”
“赶紧离开这里吧,不要等天亮了。“
这句话已经等同于要跟这座山里的所有人同归于尽了。
司澜莫名不忍,他朝着严姝伸出手,轻声道,
“火把给我,让我来点燃火药,你跟我先生他们出去,在外面等我。”
司澜的提议让严姝平静的面容骤然皲裂,她把火把往身后藏去,沉寂的眼中映出了泪光,
“不,我的路已经走到头了,我不走,我要看着这些人下地狱。”
少年的态度没有改变,但他的目光逐渐柔软,
“听话,严姝。”
“做错事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些村民,是他们把这些无辜的人送到这里,你也只是受害者,没必要替他们背负这罪孽。”
“听话,活下去,替那些枉死的姑娘们,活下去。”
“我...”
严姝的眼中噙满了泪,但那泪始终倔强的留在眼眶里,直到再也装不下,才险险的流下一滴,温热的液体划过面颊,刺的严姝生疼,
她想起了父亲劝她的时候嘴边说的话,
[阿姝,阿爸对不起你,这村子里百来条命,阿爸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想起了她费尽心思托人带信给王一海之后收到的回信。
【阿姝,我已成婚,今生是我薄你,来生定不负你。】
严姝双眼一闭,两行清泪染湿了脸颊。她想起了被她送到山上那些命运凄苦的姑娘,响起了她们骂她助纣为虐不得好死的那些话,唇角竟勾勒出笑意,
癫狂的笑,像极了最后的审判。
“我不无辜。”
她的手上沾了血,她便是这些人的帮凶,是否身不由己都已不重要,前因后果都不管,今日一过,她就能彻底解脱。
可司澜不愿严姝迎来这样的结局,她纵使有错,纵使罪该万死,她也应该有活下去的权利。
司澜走过去抬起指腹捻去了严姝脸上的泪痕,低声说,
“哪怕已经没有人期待你的存在,也不要顺从命运带给你的磨难。”
“严姝,相信我!你有活下去的价值。”
司澜的声音很轻,萧祈月明明知道司澜是在安慰别人,可他莫名有种错觉。
他觉得司澜这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