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山体轰鸣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那些沉溺在睡梦中的贼人们被这巨大的响动从睡梦中惊醒,一个个慌了神,无数的人影在那半明半暗的暮色里仓皇逃窜着,嘶喊着,喊声和爆炸声混在一起,将这座山彻底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萧祈月搂着少年穿梭在晃荡的山林间,司澜却感受不到震荡,先生的怀抱又软又安全,仿佛将地面与他的世界隔开;
地面上只张开的深渊巨口,正在吞噬着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而他的世界里被先生的气息充满,满溢的像是笼罩了他的全世界。
司澜怀抱着先生的双臂突然收紧,他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先生的颈窝里,
萧祈月听到这孩子难得用一种祈求的语气恳求着他,
“先生,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司澜从未跟任何人亲近过,而萧祈月的怀抱让他依恋。
萧祈月没有拒绝,他带着司澜落在了山下的一处地方,然后回抱住了他。
这就是血缘的羁绊吗?
少年的身躯坚韧有力,抱在怀里也不硌人,萧祈月的心里落下一道叹息,为他自己,也为怀里的这个孩子。
司澜对严姝说的话,一遍遍的在萧祈月的心里回荡,他隐约感觉,司澜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世的。
他对严姝说的话,说话时的表情,以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状态都不像是一个旁观者,反而像是发自本人肺腑的心里话。
正因为是心里话,才叫萧祈月此刻心绪万千,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本以为司澜会一直沉默下去,就像先前在山洞时那样,面对他的提问时欲言又止,结果没多久,司澜突然抬头看他,漆黑的双眸里没有亮光只有迷惘,他听到这孩子问他,
“先生,你有亲人吗?”
迎着司澜好奇的目光却又暗淡的视线,萧祈月只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刻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酸胀的让他难受;向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萧祈月突然别开了眼,
那一瞬他只感觉到了仓惶和狼狈。
他有亲人吗?有。
世上仅剩的唯一一个,不久前他还想着要彻底抹除的存在,此刻就依偎在他的怀里。
萧祈月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可他此刻有了悔意。
他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这是他的孩子?
他明明很勇敢,明明很优秀,甚至对他百分百信任,把他的话奉为圣旨。
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这是他的孩子呢?
就因为某个人的恶趣味,他就要否认司澜的身份,否认司澜的存在?
可这对司澜来说公平吗?
萧祈月的心里冒出了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怜爱之情,他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做出的动作完全顺从本心,掌心在少年的背脊上轻抚着,安慰着这个孩子一身的落寞;他没有回应司澜的问题,却垂下了眼,
这双眼中第一次映入了一个影子,那是他曾经不愿接受的存在。
萧祈月告诉自己,既然已经走到现在,初衷也早已改变,不如试着接受他。
沉寂的湖面荡起了波纹,万年不化的冰川迎来了第一抹初阳,萧祈月难得软了自己冷硬的心,他迎着司澜的视线,语气轻柔,
“别怕,以后,我会一直看着你。”
司澜,我错过了你前面十七年的成长,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看着你。
司澜没想过他的随口一问会得到先生这样一番话,心底一动,竟是直接愣了。
这场爆炸持续了很久才停下来,停下时天已大亮。
昨日还苍郁的山林今日就被炸成了废墟,到处都是碎石深坑,
“还以为真能将此地夷为平地,”看着还剩个光秃秃的山尖尖,司澜有点唏嘘,“这火药明显缩水了。”
王二跟严姝带着被他们救出来的几个人,全都用一种惊悚的眼神看着他。
司澜叹了一口气,这些人都没个见识,哪里知道战场上的残酷,这山里的火药威力不弱,但比起军营里的那些,确实不够看,可惜这些人不懂,司澜也没想法跟外行人分析其中的差别,
于是他偏过头看向身后,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视线落在被炸成废墟的山头上,似乎是察觉到了司澜的视线,偏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清冷的眸子对上司澜的视线时,那眼中的霜雪肉眼可见的散去;
“火药不耐潮,也可能是因为在山腹中吸了湿气,从而影响了爆炸时的威力。”萧祈月走到司澜身边,忽地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该觉得庆幸,这火药效力不够,不然我先前赶到时,接住的就不是完整的你了。”
不是完整的他那是什么,司澜跟萧祈月心知肚明。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难得在萧祈月的跟前露出了一些孩子气,
萧祈月简直是对他没办法,只能假意严厉的斥责了他一句,
“你就是太冲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