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谢谢。”
穆岛尴尬地道了声谢,领着人进了院门。吴彼在他背过去的一瞬间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往病号服上蹭了蹭手,在心中鄙视道:“装什么柔弱……”
他这想法毫无道理,充满个人偏见。吴彼把衣服搭在肩上,快走了两三步跟上穆岛的步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侧头看向他的脸:“穆总,听说你前几日去旅游了,去的哪儿呀?”
“覃港。”
“哦,好玩儿吗?”
“还行。”
“你一个人去的啊?”
“嗯。”
“听齐哥说你是一周假,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意思就回来了。”
“哦,一个人旅游是没意思。”吴彼又问,“怎么不喊上乾哥陪你一起去?”
穆岛脚步一顿,皱起了眉:“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吴彼打着哈哈,“穆总,你下次无聊可以叫上我,别的不敢说,‘三陪’我还是挺在行的。”
穆岛沉默着继续走了一段路,转过庭院中的六角亭,突然在他面前停下了。
“吴先生,依我个人愚见,你既然跟了乾哥还是要注意点身份,别让旁人看了笑话。忠不忠诚先不谈,起码得收一收心吧?”
日月更替,昏黄的夜色在两人身间划了一道无法交融的鸿沟,穆岛隐在六角亭的阴影中,手掌没过微光拍了拍他的肩:“你觉得呢?”
吴彼难得有哽住的时刻,他原本打算说些骚话戏弄穆岛一番,没成想被对方上纲上线到这种程度。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唇角依旧带着笑,却没了那份戏谑:“穆总,你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吧,我这‘身份’可承不起你这么客气。”
吴彼用手指抹了下刚刚被触碰的右肩,晚风闷热,他却打了个冷颤。一瞬之间他看清楚了他透明镜片下的鄙夷不屑,那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同情与可怜。吴彼顿时反应过来,这人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脸上都牢牢贴着一层伪装,心思全在深处埋着,令人难以触及。
什么儒雅随和温润如玉,吴彼想起甄友乾对穆岛的评价,不禁在心里暗自嗤笑。他们这二当家看起来像是见人下菜碟,实际上恐怕就是个口蜜腹剑的主儿,那骨子里的傲气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只是惯会掩藏罢了。
有意思。
吴彼面无表情地在嘴里咬了咬舌尖,把那快控制不住的笑意憋了回去,最后轻轻地舒了口气。甄友乾那憨货断是认不清这人真面目的,只是不知道在甄鑫弦眼里,穆岛是否也是这么一副单纯的、谦谦公子的模样。
穆岛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指了指:“顺着石子路往前就是客厅,你先过去吧。”
“不一起走?”
“不了,我在这里坐会儿。”
穆岛摇了摇头,吴彼也没多问,走出去好几米远又折了回来。
“穆哥,”他站在六角亭下方,踮起脚来戳了戳穆岛搭在扶手上的胳膊,“刚刚跟你开个玩笑,我平时嘴贱惯了,你别放在心上。”
又道:“啊,我这么喊你,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他变脸变得太快,搞得穆岛有些莫名其妙:“……没事,我不介意。”
“那就好。”吴彼笑了笑,在肩头的衣服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小罐清凉油,“我先进去了,夜晚蚊虫多,这个你拿上。”
穆岛本想回绝,探出头看见他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心下一软接了过来:“谢谢。”
脚步声越来越远,穆岛靠在六角亭的长椅上发了会儿呆,想着自己若变成一只鸟,不知是做屋檐下的乳燕好,还是该选择做那山崖间孤独盘旋的苍鹰。定时亮起的灯光如一格一格的软梯在锦鲤池中浮动,欲望和影子投射在水面,映出了不可见人的纯恶与邪念。他突然想要砸些什么,想要发泄,想要破坏,想将山石击碎,又想将河流截断。他就这么胡乱地想着,但没过多久,那飞去天边的思绪就被卷土重来的头痛给拉回了现实。
硬币大小的铁罐在手心里翻来覆去,沾上了一层薄汗,穆岛抠开盖子,凑近淡黄色的软膏猛吸了一口,浓烈的薄荷味从鼻腔直冲天灵盖,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但脑袋却没那么疼了,呼吸也逐渐顺畅起来,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借着园中路灯的光,穆岛瞥见了吴彼在软膏上用指甲划出的印子,那三道弯弯的弧线和圆罐凑成了一张笑脸,他盯着看了半晌,突然有些羡慕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流氓。
他与吴彼仅见过两三次面,对其了解并不深,但此时这简笔画般的“笑脸”却像是烧红的烙铁般散着热气,几乎要将他的双目灼伤——他很好奇,活得如此潦草的一个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次次执拗地把膏体摁平,往上划出图案,就像一个天真烂漫又幼稚无比的孩童。他羡慕他的勇气,羡慕他的狂妄自大、口无遮拦,羡慕他来“找金主”时还能毫不在意形象,随便穿着一身病号服。
想来可笑,皓鑫的人都说自家老大犯了神经,放着纯洁无瑕的璞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