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拆成了无数个音节,断断续续拼接了好几次,才勉强凑成一个句子。
杜成远把目光挪向窗外不忍去看,可那声音却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听上去像是拔了管垂死的人在留遗言。
Anton开始在口袋里摸。却半天都找不到一根笔,他掏过外套的口袋,又哆哆嗦嗦地去翻裤子的口袋,眼神和手总是对不到一起,连塞进口袋都很困难。
Anton最终什么也没有翻出来,衣服被他拽得扑簌簌抖动,口袋里劈里啪啦掉出了一些糖果,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Anton现在的精力好像有限到只能感知并完成一件事情,他的目光从协议上离开,追随着那些糖果,一并散落一地。
他迟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又吃力地挪开椅子,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开始捡拾。
杜成远不敢相信,半个多月前要挖他肾时,这个人被四五个壮汉按在椅子上都还能扑腾起来。
Anton就那么蹲在地上,右手捡起来,再放进左手手心。他手抖得太厉害,很难捏住一颗糖,好不容易拾起来了,颤颤巍巍地往左手里倒腾,一哆嗦,一手心儿的糖又洒落在地上。
Anton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又耐心地开始从头捡拾,他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好像生命的尽头也就只剩下这一件事情了。
杜成远起身蹲在了Anton身边陪他一起捡那些滚得到处都是的糖果。
“你爱吃这个?” 杜成远问。那是一些巧克力奶球,圆圆的,包裹着精致的糖纸。
“他……小猫……爱吃。”
杜成远心头一紧看向Anton,Anton正专心致志地去试图对准并捏起一颗糖,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糖果的大小比他的抖动幅度还要小些,手一晃就错过了。
但是每每提起小猫,Anton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对那些糖果也极其温柔又耐心。
这些糖果原本只是他用来训练小猫的,做得好了就剥开一颗放在手心让小猫伸出舌头卷进嘴里。也只有一颗。Anton喜欢冷冷地看着小猫依依不舍地含在嘴里不忍咽下,然后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可怜样儿。
他是想把这些糖果带给小猫的,全都给他,要多少都给,可是没有机会了。他想让杜成远转交给小猫,但努力了好几次也还是没有说出口。杜成远那么爱小猫,应该什么都会给他买,并不缺自己的这些。
不缺一个变态对他迟来的道歉和弥补。
Anton站起身,吹了吹包装纸上的灰尘,把拾起的糖果小心地装回到自己口袋,然后重新拿起桌上的那份协议。
“借您一根笔,我签个名字就还给您。“ 每次提起小猫时Anton总能短暂地恢复神智,眼睛也能聚起些光来,他打算就用自己这短暂的清醒,把自由和安全真真正正地还给小猫。
杜成远没有递出笔,而是从Anton手里取回了那份协议。然后杜成远当着Anton的面撕碎了那几页纸。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多了。“ 杜成远说。“你想要和他见面,我没法儿答应你,也请你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情,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重新想起那段噩梦,他们才刚刚好转,生活才拨云见日,我做不到。可我愿意相信你,相信你没有这几页纸也会约束自己的行为,相信你也愿意两个孩子好好地生活。”
但这对于Anton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足够他感激了。他愿意为了小猫向后退一步,哪怕这一步对他来讲是万丈深渊。可就在他一脚踏空即将坠落的瞬间,杜成远却向他伸出了援手。还什么还能比这一线希望更能让他感念与珍视呢。
“Anton,你要清楚,没人能帮得了你,是你该依靠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的时候了。你从小遭遇到的所有不顺全都被你归咎于他人、归咎于生活,你也总是把无辜的人拉入你的黑暗替你承担痛苦,这样不仅害了别人,更是害了你自己。你不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就永远只能被动地等着,只能怨天尤人,只能继续腐烂。从前可能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些道理,那今天我告诉你一次,也就这一次,站不站得起来,就看你自己的了。这番话或许你听到得太晚了,导致你走了不少弯路,但别去怪别人,大老爷们儿的,拍拍土站起来重新走就行了,哪怕明天就死了,可今天有口气儿,就多走上一步。“
杜成远在这一刻对Anton已经没有了恨,当他看到这张在梦中被自己掐死了一万次的脸真的死灰一样即将熄灭的时候。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他要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去保护他的家人和家庭,Anton也要承担他逃避过的责任,去真正地经历这个社会,去经受打击与坎坷并用一颗阳光的心正确面对,也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知道你那些学历都是花钱买的,这些年一直挥霍着家里的钱。去找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吧,也不为钱。“ 杜成远给Anton倒了杯茶。
Anton看着杜成远,用嘶哑的声音回答了一声,好。隔着袅袅的水汽,杜成远恍惚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