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景后知后觉地微张了嘴。陈锐是担心没钱?
陈锐低着头,看不透他的神态。白三叔从白河景手里接过面包,说:“去,河景,你看什么好吃,给你哥点完拿过来。”
白三叔带着陈锐回去坐下了。白河景跟服务生点了麦辣鸡腿堡套餐,又给自己多点了一个圣代。等待配餐的时候,白河景低头看着柜台上贴的菜单。很贵吗?几十块钱,是陈锐说他想吃面包和咖啡的理由吗?
他偷偷回望一眼陈锐。陈锐坐在刚才他的座位上,认真地凝视着白三叔,时不时笑一笑,附和地点头。
他的仪态好端庄。阳光将他的头发照得毛茸茸的。偷看陈锐的不止他白河景,还有好几个在周围吃饭的女生。就连服务生都在偷看陈锐。他的美貌像落地窗照进来的阳光一样,是整个餐厅里最璀璨的光辉。
真难相信他不能说话,穷得舍不得吃麦当劳。
餐好了。白河景端着盘子回去,将餐盘放在陈锐面前。陈锐微一犹豫,拿起汉堡咬了一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幸福。
白河景用勺子掏着圣代,一口一口抿着冰冻的巧克力酱,不可思议地注视着陈锐。白三叔看着白河景就生气,怎么能像看猴子一样盯着陈锐吃饭?他又拿白河景没有办法,只好责备:“怎么不给你表哥也拿一个冰激凌。”
白河景一怔,本能地反驳:“他没说想吃啊。”
白三叔叫白河景赶快去给陈锐买个圣代,白河景去了片刻,喜孜孜地拿着两个甜筒回来。白三叔看着白河景旁边的展示牌,耀眼地广告当季新品甜筒“第二个半价”,简直毫无办法。他叫白河景重新买个杯装的冰激凌。而白河景辩解,圣代和甜筒的味道不一样,他已经吃了巧克力圣地,要尝尝季节新口味的甜筒。白三叔听得眉头紧皱,圣代和甜筒一看就不是一个价位的东西,小白河景怎么这么随着自己性子?
陈锐本不想接甜筒,然而白三叔和白河景几乎要为这个甜筒吵起来了。他急忙从白河景手中接过甜筒,送到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弯起眼睛。
白色的冰激凌粘在他的嘴唇上。白河景奇妙地安静了。
白三叔没注意到白河景的安静,问陈锐吃不吃圣代,陈锐摇着头,小心地吃着甜筒,避免冰激凌塌陷,落到手上。甜腻的碎裂声在他的唇齿间细碎地响起。他的舌尖柔软地伸出来,舔掉嘴唇上粘着的一点点碎蛋筒皮,神态像吃到了无上的人间美味。白三叔朝白河景投去恨铁不成钢的一眼,这孩子说是要吃新口味,买到手又不吃,盯着陈锐吃。幸而陈锐不计较,真是个好孩子。
两个孩子都吃饱了,也闹够了。白三叔转入正题,说:“河景,早上的事,你是不是应该跟你哥道歉。”
白河景嘴唇动一动,没说话。麦当劳里十分嘈杂,白三叔皱眉看着他。陈锐摇摇头,很宽宏大量地笑了笑,低头在纸上写字。白三叔说:“陈锐,你别写了。白河景,你道歉。”
白河景依然低着头。陈锐轻拍他肩膀,摇头,接着写,将便笺本递给白三叔。白三叔皱眉看着。「白河景不是故意的。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刚来不习惯。有点闹脾气。以后就好了。」
白三叔把便笺本推给白河景,说:“你哥给你个台阶,你下不下?”
白河景抬起眼睛看了陈锐,又垂下眼睛。白三叔刚要发脾气,陈锐又摇头。
这是陈锐第三次摇头了。白三叔也不便一直拿着陈锐给白河景打样,说:“小河景,该说的也都说了。你有什么事,你别找陈锐,你给我打电话。现在你转学这件事定下来了。这件事你再找我,找你爸爸,也用处不大。你在这乖乖上学,听话,明年你爸爸生意不忙,就过来陪你了。”
白河景还是盯着餐盘。这种话他听了太多次。陪伴他总是要在“生意不忙”之后再说,生意一忙,儿子就要靠后。仿佛他是随时可以拆卸的活动板,是一种长在河边的植物,不用施肥,自己汲取天地精华就能成长。然而陈锐坐在他身边,又让他觉得自己的抱怨没有资格。
这才是真正靠天地精华生长的孩子,而且长得比他好得太多。让他不仅不能自由地撒娇,反而要内疚自己长得不够好。白河景不会道歉的,他没有欺负陈锐,也没有对不起陈锐,更没有求陈锐来照顾他。让陈锐照顾他的人是白三叔。他不会因为不顺从别人的安排而有愧于心。
白三叔不知道白河景这些弯弯绕绕,心想,对于白河景,他点到为止就可以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说多了也不好。他转而嘱咐陈锐。陈锐是个好说话的。一点难堪都没。
亲子教育就到此为止了。白三叔下午还有事,不能一直陪两个孩子在这谈心。他把陈锐和白河景送回学校,开车离开。
陈锐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眺望着远处的群山。天空淡淡的,融了一层云朵。白三叔的黑车干净得耀眼,光芒一闪,转过山角,不见了。山风吹动他的头发,鼓动着他的校服,轻飘飘地钻到他怀里去。白河景忽然在他身边说:“哥。早上的事,你生我气了吗?”
陈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