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世祯走出明间,元枫漪取了一把油纸伞,低头跟了过来。一个云南侍卫伸手要接,元枫漪低头说道:“许都统大人吩咐卑职伺候世子殿下,卑职不敢偷懒。”荣世祯无奈道:“让他来罢。”那侍卫只好回头继续引路。
元枫漪就跟在荣世祯身后半步,一边拿伞遮住荣世祯的头顶,一边低声道:“我们所有弟兄身上都藏了毒袖箭,你已经尝过毒箭的滋味儿,它有多厉害,不消我多说。你要是老老实实把定北王引入屋中喝茶,这毒箭就不必发动了。你要是敢轻举妄动——嘿,我们软的行不通,只能来硬的,待我一声令下,兄弟们当街把你们这对男鸳鸯射成刺猬!”
荣世祯面无表情哼了一声,走到衙门前院,只见得大门洞开,飘雪漫漫,风寒透骨。
街上闲人早已散去,一队辽东王军举着雪峰王旗,领头的男子一身素服银甲,高高骑在一匹漆黑的马上,踏着乱琼碎玉,静静候在冷风寒雪之中。他气度俊雅,丰神俊朗,犹如雪中神仙下凡,正是定北王萧在雍。
荣世祯一看到他,登时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一脚深一脚浅,慢慢走上了台阶,站在门槛里面,行礼说道:“见过定北王。”
萧在雍骑在马上,侧头看了荣世祯一会儿,笑了笑,说道:“平南王世子如今的架子也大了,请你出来竟这么难——可是跟昭王殿下朝夕相处学来的?”
荣世祯勉强一笑,那许都统候在萧在雍的马边,忍不住催促道:“礼数已经周全,便请定北王移步屋中烤火。”
萧在雍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北人没有那么怕冷。”
许都统说道:“只怕世子殿下撑不住了。”
萧在雍望了望天上大雪,说道:“这雪越下越大,到了晚上更不好赶路。世子不如把行李留下慢慢收拾,咱们这就抓紧上路罢。”
荣世祯心跳如雷,情不自禁就要举步走过去,忽觉元枫漪隔着袖子,又用一样硬物顶住了他的腰侧。荣世祯知道那是袖箭的弓弩,只要自己敢往外走,势必万箭齐发,插翅难逃,这当儿真是进退两难。
荣世祯僵在原地,说道:“定北王军务繁忙,咱们见也见过了,不如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再……”元枫漪重重咳嗽了一声,那边许都统忙截断了荣世祯的话头,抢着说道:“世子连日来赶路辛苦了。世子就是为了打听定北王军动向,方才千里迢迢亲至庆州。如今定北王来了,你老人家总算能亲口把内中详情说给世子听了。”
萧在雍眯了眯眼睛,说道:“这里人太多,回头再细谈。”
他胯下坐骑似觉得不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在风中抖了抖鬃毛。萧在雍低低嘘了一声,伸手慢慢抚摸骏马的脖子。
冷冽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满天满地的大雪犹如飞絮撒盐,门里门外相距不过数丈,却似乎连彼此的面目都看不分明了。
元枫漪凑在荣世祯背后,低声道:“别拖延时间了,快点叫他进来!”
荣世祯一声不发,脸色惨白。
萧在雍问道:“世子殿下身子真的不舒服吗?”
荣世祯声音僵涩,终于开口说道:“嗯……自然是真的。”
萧在雍向他招了招手,说道:“那你就不要站在风口了,到我这儿来罢。”
荣世祯身子摇晃了一下,仍是站在原地不动。
萧在雍说道:“那我来扶你好了。”
元枫漪见他终于松口要下马,不禁微微一笑,暗暗回头向军士们使了个眼色。众军士们面上不动声色,暗自摁住了各自兵刃。左右萧在雍是不会进屋用茶了,那么只待萧在雍走到近处,就叫他血溅街头!
只见萧在雍拎起缰绳,作势就要翻身下马,忽然荣世祯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撕心裂肺喊道:“他们要害你,你快走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