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闻最近朝廷在吵什么,墨染青提起了茶壶,「只知世间万物皆有两面,没有绝对好坏之分,唯择其一种,坚定向行,贯彻始终尔。」
她一脸认真在胡说八道,皇帝噗哧一声,忍笑道:「你啊,丢到朝堂跟那群大臣一起打太极倒是合适。」
墨染青吐了吐舌头,将茶杯斟满茶。
「不过确实,没有好坏之分,」当今太子充满干劲与理想,皇帝叹道:「所以朕选择延续古训,他们年轻人的抱负,便留到他们的时代自己去发扬光大吧。」茶这时被递过来,他接过去要抿一口,注意到面前的人也同时端起茶杯,不禁微一挑眉。
「念妃也习惯这么端茶的吗?」
墨染青一愣,看向自己的手势,正是汪念笙的惯姿。他用了「也」字,表示他觉得自己已有多处与汪念笙过于雷同。就像汪念笙也喜欢在问事时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因为一个平民百姓,哪回得出来。
她放下杯子。
「不是。」墨染青说道:「这是臣妾学的。」
面前的帝王哦了声,半瞇眼睛,内有锋芒,「你为何要学这个?」
墨染青直视着他毫无怯意,半晌,也说出了直言不讳的话。
「因为我知道,陛下会喜爱我,是因为我长得像隔间画像里的女子。」她扯开唇一笑,「所以我便想,如果再学像一点,陛下会不会就更喜爱我了?」
视线落到那盏茶杯,墨染青用同样的手势再端起来,左右端量一番,神态俏皮。
「陛下觉得像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探到的讯息呢!」
皇帝没有回应,其实她不用学这些动作就已经很像了。只是形似也就罢,后来相处才发现连个性行为也很相似。汪念笙是村里长大的孩子,活蹦乱跳的,为人落落大方。
墨染青也一样。
面前的少女在说这些话时都不觉得害臊,什么更喜爱不喜爱的,这种错愕的感觉他在记忆里梦里体会过无数次。皇帝盯着墨染青良久,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连第一次遇见的年纪都不符,可往事歷歷,又如何容易分清。
这样混沌的错觉,让他心生牴触,又难以抵抗。
他没打算让她取代女子在心中的位子。
如果连姿态也一起学,就更难分了。
「你是你,她是她,何必学这个。」皇帝压下心中的复杂,挥了挥手,想把什么混乱也一併挥去,「而且这样握杯也不方便,喝茶时会挡到嘴。」
「我会避开啊!」墨染青嗔怪一声。
面前帝王的眼神在一瞬间如她所愿的迷离。墨染青心知肚明什么,带着笑意将茶一饮而尽。
她回到招若宫的时候已近傍晚了。
蝉声唧唧。
木欞花格窗微敞,两侧纱帘随风飘舞,等墨染青抬脚进了屋内,留守的宫女也上前说道:「方才聊湘宫越贵人、马常在,景虞宫的瑾妃娘娘、武昭仪和寧贵人……」她报了一长串名字,在墨染青坐上贵妃椅后也终于全部说完,「来找过娘娘,得知娘娘不在,便留下这些小礼以表心意。」
墨染青侧头望去,那紫檀木桌上琳瑯满目全是东西,大有布匹小至糕盒,贵重不等。念妃受宠,后宫馀人自然趋之若鶩,争相拉拢。
这几日她进宫后,除了谨记于昊渊的事传递从皇帝身边取得的大小消息外,另一边,就是盯着慈寧宫。不过太后因彻查兵器一事消停不少,成天待在自己宫里好似不闻世事,没费多少心力,令她最费心的,竟是后宫,少不了防备那背地里的各种小动作。
墨家,皇家。真是到哪都一样。
「检查一遍没什么问题就收进库房吧。」她摆了摆手,面前宫女名为葒景,听此便前去桌上整理,又想到一事,说道:「皇后娘娘送来的安胎药还放在娘娘的床头。要端来吗?」
但凡妃子前一晚有侍寝,隔一早都会有一碗安胎药,以兴旺子嗣。墨染青没少喝,此时听葒景一提,便感受到嘴巴似有苦意,实在不怎么想。
她也不用。
但还是让葒景端过来了。
褐色的汤药摆到面前,葒景也退下去收拾物品。墨染青望着圆口木碗,那圆圆的汤面倒映着她圆圆的眼睛,她想,当月亮也是这么圆的时候,于昊渊就回来了。
自紫藤林一别,已是匆匆一个半月不见。
手腕轻轻转动,木碗里的汤药随之泛起清波,墨染青擒着笑,雀跃欣喜期待,她最终仰头,一饮而尽。
月亮悄然升空,夜幕也渐渐低垂。
太尉府里点满灯烛,下人们在廊道来来去去,后院传来女人们嘻闹怒骂的声音,全被阻隔在一门之外传不进来,书房里静的跟什么一样。
墨规年在位上沉思不语,桌案旺盛的烛火也一併跳动在他的眼眸中。
今日早朝顺利,可一直到回到家,墨规年脸上都未曾流露半分喜色。静候在一旁的老陈面上没有未知的心慌不安,因为这几日墨规年都是这个样子。?自二皇子出了事以来,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