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枝头的残雪抖抖擞擞掉落,整座院子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一地的婢女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打头的谷雨和小满对视一眼,撑着膝盖就要爬起——
“谁准你们起来了?!”钟氏身边那柴姓嬷嬷突然厉声一喝,悄悄拍了拍钟氏的手背,像在提醒她什么,“看清楚谁才是这侯府当家的!夫人没说起,我看哪个敢动?”
谷雨和小满哆嗦着重新跪了下去。
钟氏深吸一口气,缓缓挺直了腰板,眯眼看向姜稚衣。
是啊,这丫头身边眼下连顶用的人手都没有,出个门都要偷偷摸摸,还在她跟前趾高气扬些什么?
捧祖宗似的捧了这丫头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要不是这小白眼狼不肯嫁给她儿,她儿如今怎会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当初就不该听信那什么巫蛊之术,合该直接将这丫头绑了送到她儿床榻上去,再傲的骨头也得给她儿生儿育女,洗脚穿衣!
她今日就让她看清楚自己什么处境,领教领教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钟氏端起架势横眉一扫,指指姜稚衣那群婢女的头顶心:“看看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将你们主子带坏成了什么样?连闺门礼法都不顾了,又是跳窗,又是翻墙,成天跑外边野去!”
钟氏来回慢慢踱着步,说一句看一眼姜稚衣:“从前看你一介孤女可怜,对你多有宽容,不想竟纵得你这般德性,若让外人知道了去,没得说我这舅母教子无方……为了郡主日后的声誉着想,从今儿起,舅母是不得不管教管教你了!”
姜稚衣扬了扬眉看向钟氏。
她这舅母,努力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在外博出了“对外甥女视如亲女”的美名,如今儿子要死了,一着急,是连装也不装了。
钟氏通体舒畅地长出一口气:“把地上这些下贱胚子拉下去,送郡主回屋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放她出来!”
谷雨跪在地上听得心惊肉跳,悄悄抬眼去看姜稚衣,扯了扯她的裙摆。
夫人今日可是带了一大群护卫健仆来的,她们眼下势单力薄无所依仗,不如就服个软吧!
姜稚衣垂眼看向谷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知道,叹了口气,抬头问钟氏:“舅母当真要如此?”
钟氏勾了勾唇一笑:“稚衣,这可怪不得舅母,我若是不好好管你,你日后才是要怪我的。”
“舅母可是忘了,我祖母是定安大长公主,您私自将我关押,不怕落个不敬皇室的罪名?”
“正因为郡主是大长公主的亲孙女,我才更要对你严加管教,好好教教你什么是礼法,什么是孝道,以告慰大长公主——”钟氏笑着咬重了字音,“在天之灵。”
谷雨暗暗攥紧了拳头。
这钟氏,不就是仗着大长公主早已过世,空有威名却奈何不了她吗!
姜稚衣淡淡拂了拂袖,转身在一旁石凳坐下,望向钟氏:“那舅母便动手吧。”
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还这么气定神闲,钟氏迟疑地一顿,环视了一圈姜稚衣空荡荡的身侧,冷笑了声。
……虚张声势谁不会,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浪?
钟氏正了正色,重新摆起脸来:“来人!”
姜稚衣:“来人!”
两道话音一前一后落下。
钟氏好笑地瞥了眼姜稚衣:“郡主这会儿还哪儿来的……”
话音未落,嚓嚓兵甲之声响起,数十名身披金甲的带刀侍卫从院门外长驱直入,狂风过境般涌了进来。
两名健仆的手还没碰到姜稚衣,便是一声惨叫,被扭断了胳膊摁倒在地。
钟氏一愣之下回过头去,往后趔趄了两步,望着这些团团围拢而来的侍卫瞪大了眼。
怎么回事,这丫头身边不是没人了吗?!
这金甲,这横刀,是天子亲军金吾卫……
何时来的,这些象征天子威严的皇家侍卫何时在院外的!
那她方才说的话……
钟氏捏着帕子捂住了嘴。
姜稚衣掀了掀眼皮:“舅母不妨想清楚些,您当真不怕落个不敬皇室的罪名?”
钟氏两条腿不听使唤地一软,猛地向后一栽,被柴嬷嬷险险搀住。
姜稚衣轻轻叹息了声。
方才从京郊回来遇见这拨金吾卫,说皇伯伯听闻她手下护卫折损惨重,派了些人手给她支应,她便带人回了府,谁想钟氏忍了这么多年,刚巧挑了这个时候发作。
这家丑便是不得不宣扬出去了。
姜稚衣:“还愣着做什么,这院子里站着的,一个也别落下。”
满院的护卫健仆转瞬被扣押在地,柴嬷嬷也被拖了下去:“夫人、夫人——!”
钟氏惨白着脸打了个摆晃,看着空无一人的身侧,连连往后退去,嘴巴一张一合颤抖着:“稚、稚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