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松。
姜稚衣往男席那儿望去,没见元策到场,一转眼,青松已低着头行至跟前,朝上首行了个礼,自报了家门。
“小人见过公主、郡主,我家公子身在军营,不便赴宴,特命小人送上一份贺礼,聊表祝贺。”
“这么忙呀,可惜了。”宝嘉瞟瞟姜稚衣,“永盈想不想拆开看看?”
“想——什么想,又不是给我的贺礼!”
宝嘉笑着招招手,让翠眉呈上礼匣,打开一看,是尊金镶玉六脚貔貅,寓意辟邪招财的。
姜稚衣瞄了眼,朝青松阴阳怪气一笑:“我还以为你家公子只会送宝剑呢。”
“……”青松冷不丁一阵心虚,埋下头去。
姜稚衣:“宝嘉阿姊这宴席要摆上一天,入夜才歇,你家公子是多日理万机,整日都抽不出一点空闲?还是他如今军功在身,目中无人了,连宝嘉阿姊的面子都不给?”
青松一张嘴一顿,先谨慎地品了品这话。
公子连着四晚漏夜外出,若非身体底子硬,怕是站着都能睡着了,如此辛苦,郡主应当已与公子和好如初,不至于故意发难……
明白了,点他呢!
青松:“郡主误会了,公子今晨有事耽搁,去军营晚了,要入夜后才回,约莫戌时到府,确实得错过公主的宴席了。”
姜稚衣轻轻哦了声,品着那句有事耽搁,捏起茶盏遮住翘高的唇角,默默记下了时辰。
戌时过半,瑶光阁。
姜稚衣从酒楼回来,好好沐浴过一场解了乏,坐在妆镜前由婢女绞着湿漉的长发。
傍晚回府后,她第一时间问了方宗鸣的动向,却听说他一整天都没回过府,估计是今日又被她抓包一次,这下真不敢回来了。
他若回府,她还能带人围了他的院子敲打他,一直逗留在外,便也不好大张旗鼓去抓人,免得声张开去,有损的反倒是她的名声。
姜稚衣心烦气躁地坐着,一直等到婢女将长发绞干,也没想出个好法子。
再看身后那张床榻,也像有了阴影似的,不愿躺上去。
昨夜她便是梦见元策说好不走却食言,结果方宗鸣卷土重来,爬上了那张榻……
今日小满没跟着她出门,已将这榻子从被褥到帐幔全都换新了一遍——就算是梦里弄脏了,也是脏了。
谷雨和小满担心她刚好的风寒又反复,苦口婆心地劝她睡下。其实按沈少将军的图改了布防后,这院子已是固若金汤了,只是郡主昨夜刚受了惊,心里的坎儿还没过,才觉得不安全。
两人便打包票说她们一定会在这儿醒着守到沈少将军来为止,绝不让她有一个人的时候。
姜稚衣听到这话,看了看时辰,一时却又不确定了。
青松到底有没有听懂她的暗语?那句“戌时到府”说的可是阿策哥哥过来的时辰?
这会儿都已是亥时了。
想来想去,姜稚衣派了个护卫去沈府传话,怏怏不乐地坐在榻上等信儿。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却等来护卫回报,说沈少将军今日压根儿没回过府。
姜稚衣更郁闷了,耷拉着眉眼往后一靠:“这么晚还没回府,他跑哪儿去了?”
谷雨:“会不会是军营有什么要紧的事,便宿在了那处?”
“那是我不够要紧呗……”
“既然不来了,也不差人来说一声……”
谷雨上前给她掖了掖被角:“那郡主就别等了,若睡不着,躺下闭目养养神也是好的。”
“那脏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回府了,我哪里合得上眼!”
谷雨便不再劝了,就这么陪她坐着,想大不了坐到郡主实在乏了,便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不知多久过去,谷雨坐在脚踏差点打起瞌睡的时候,小满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来了来了!”
姜稚衣倏地抬起眼望向后窗。
“不、不是沈少将军来了,是大公子回来了!”
好呀,等不到情郎,等到这豺狼也好!
他方宗鸣既敢回来,她非要给他个教训不可,叫他日后别说不敢在外嚼她的舌根,连光是想到她都要抖如筛糠!
姜稚衣醒了醒神,披衣下榻,一挥手:“带上人,这就——”
“郡主不必……”小满一口气刚喘匀,“大公子是断着腿回来的!”
“?”
“是断着两条腿,鬼哭狼嚎着被人抬回来的!”
姜稚衣一愣:“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清楚,只听着消息便着急来给您报信了。”
怎的她这还没出手呢,就天降正义啦?姜稚衣眨了眨眼,努努下巴:“走,过去看看。”
姜稚衣束了发,换了身御寒的衣裳,坐上步舆往东面去,刚到方宗鸣的院门前,便听里头传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姜稚衣蹙眉揉了揉耳根,被谷雨和小满一左一右陪着进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