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眨一下。
等了半天,姜稚衣只好再扯过一张白宣,重新写了一次,朝谷雨努努下巴,示意她往案上丢。
谷雨点点头再次丢出字条,这回丢上了元策案头一角。
但似是太过边角,右手边的人仍旧毫无所觉。
姜稚衣耐着性子第三次扯过白宣,见这字条这么难丢,若好不容易丢中,只给一句话未免太不划算,便又往下碎碎加了几行——
我昨夜来府上找过你,青松可有告诉你?
方才你来之前先生说今日音律课两人一组,用各人所擅的乐器合奏他新谱的曲,抽签时你动个手脚,我们一起琴瑟和鸣!
再次叠好字条,想约莫是谷雨和阿策哥哥缘分不够,这第三次姜稚衣决定自己来,眯起一只眼瞄准了半天,朝元策用力一丢。
字条不偏不倚砸着了他的手背!
姜稚衣一喜。一丈开外,元策沉出一口气低下头去,单手捋开字条扫了一眼:“……”
见他朝自己看过来,姜稚衣立马抛去一记眼色。
元策缓缓移开眼,望向讲坛上那只签筒,皱了皱眉。
见他应当明白了,姜稚衣心下大定,转回头来,刚好听见讲坛上先生说:“都上来抽签吧。”
谷雨撩开珠帘,替姜稚衣走上前去。
“古有俞伯牙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以乐会友素是人生一大乐事,世间乐器各有不同音色,任意两者和鸣,又能碰撞出千变万化的音律之美,诸位今日不论抽到与哪位同窗合奏,皆是天赐的缘分,或许今日过后,这天字斋也可出一对当世的俞伯牙与钟子期——”先生在讲坛上笑眯眯捋着胡子,自觉这堂课是一绝妙的创举。
姜稚衣也在底下笑盈盈,觉得这先生简直是天崇书院里最体贴入微的一个。
正想着,谷雨拿了签子回来,压低声道:“奴婢方才偷偷给沈少将军看过签号了。”
姜稚衣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望着簇拥在讲坛那头的众人,过了会儿,看见元策从人群里走了回来。
签子抽得差不多了,满堂的人交头接耳,彼此对着签号,问着谁是一号,谁是二号。
等前排众人凑对凑得差不多,陆续带上各人的乐器结伴走出学堂去寻清净之地,姜稚衣看了眼右手边的元策,清清嗓子,状似随意地道:“谁是九号?”
正笃定等着回应,前座忽然响起一句——“我是。”
姜稚衣看着转过头来的裴子宋一愣:“我说的是九。”
裴子宋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签条,将签号那面转给她看。
赫然就是一个“玖”字。
姜稚衣飞快转头看向右侧,恰见元策拿着签条独自往外走去。
“阿——沈元策!”姜稚衣脱口而出喊住了人。
裴子宋看了看姜稚衣,又看了看元策站定的背影:“若姜小公子心中已有想要合奏的人选,我可与他交换签条。”
姜稚衣看了眼裴子宋,正犹豫,那头元策背着身说了句“不必”,头也不回地出了学堂。
幽静的长廊里,谷雨默不作声跟在姜稚衣和裴子宋身后,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是沈少将军抽签时没做成手脚,又不想暴露与郡主的关系,所以才不和裴公子交换签条吗?
可沈少将军说的那句“不必”分明一样会叫裴公子看出端倪,既然这签换与不换都是同样结果,沈少将军为何要将郡主推给裴公子?
再回想郡主方才的三张字条,那前两张沈少将军究竟是真没看到,还是装没看到……似乎也可疑了起来。
她都能想到的不对劲,郡主肯定也想到了,谷雨望着连背影都很不高兴的郡主,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谷雨:“郡主若不想上这堂课了,要不咱们回去休息吧?”
裴子宋闻言停下脚步,看向姜稚衣:“姜小公子如果累了,裴某一人也可……”
“谁说我不想?我想得很!”姜稚衣绷着脸冷哼了声,“方才不过是看那沈元策拿了样我没见过的乐器,想问他要来玩玩,谁知他这般小气……我又不是没带乐器,那先生不是说了吗,世间任意两种乐器都可碰撞出千变万化的音律之美,哪里就非他的不可了!”
裴子宋回想着,似乎并未看见元策带任何乐器,不过仍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裴某知道有个能坐的僻静处,姜小公子随我来吧。”
“好。”姜稚衣一扬下巴,跟裴子宋朝前走去。
走过拐角,不意一眼看见一片熟悉的竹林和一座八角凉亭。
是那日她当着裴雪青的面拉走元策,后来为他包扎伤手的地方。
见姜稚衣忽然停住,裴子宋回头看来:“怎么了?”
“……无事,”姜稚衣靴尖一抬,先一步走进凉亭,“确实是个演奏的好地方。”
一旁竹林深处有人听见动静,走出来一看:“是子宋兄与姜小公子。”
裴子宋朝来人作了一揖:“文泽兄怎一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