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说,我不同意!”姜稚衣打断了他,“临行前少将军说了,我的命令视同他令,你们要违抗军令吗?”
三七弯了弯唇:“就知道少夫人您会这么说,但您忘了吗,少将军的第一道军令是让我们护送您平安回京,这道军令高于一切。”
姜稚衣眼眶热意沸腾,一双手撑住了桌案:“你们是我带来的人,我们要一起平安抵京……”
“少夫人,这些天大家看您挑起大梁,当着所有人的主心骨,已经打心底里认您是我们的少夫人,大家也很想跟您去长安,很想喝上您和少将军的喜酒,可战火不饶人,总有人要牺牲,我们与这里已经牺牲的杏阳守军并无不同,我们的性命并不比他们珍贵,我们同样不畏牺牲!”
“我们不畏牺牲——!”帐外传来齐声高喊。
姜稚衣眼睫一颤,迈着走了出去,看见一百名玄策军身披玄甲,手执长剑,列队在前,已然整装待发。
“你们不要这样……”姜稚衣眼眶里满溢的泪水潸潸落下,别过头去,“你们怎么能让我……”
……下一道送他们所有人去死的命令。
三七站到这一百名玄策军前,面向她扬首一笑:“少夫人,我们并非只为了保护你,杏阳若失,不仅您将落入敌手,待玄策军更多弟兄抵达这里,还要有更多流血牺牲,让我们眼睁睁看您被擒,看同袍死在自己守不住的城下,便是死也无法瞑目,不如眼下冲出去多杀几个敌人逍遥快活!”
姜稚衣泪眼朦胧地回过眼来:“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别无他法,唯拼死一战尔!”三七拱手,“少夫人,这一战只有玄策军的骑兵可以做到,时机不等人,请您下令!”
“请少夫人下令——!”
姜稚衣模糊着视线,一眼眼看过这一百张坚决的脸,闭上眼眨掉眼泪,深吸着气一字字艰难道:“今命尔等、命尔等出城迎敌,保卫杏阳不失……”
“是,少夫人!”一众玄策军齐齐转身,步出营地,翻身上马。
三七坐在马上,最后回首冲她一笑,露出脸颊两颗梨涡。
姜稚衣眼看着火光下那张年轻的脸,忽然记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十六岁的少年,在她跟他们少将军感情最是不睦,几次三番想要逃离河西的时候出现,就在姑臧城人流如织的街头,也像此刻这样笑着露出一对梨涡,对她说:“小人名叫三七,三七二十一的三七,是少将军派给您的贴身护卫,您去到哪儿小人都跟着您!”
热意再次夺眶而出,姜稚衣踉跄着飞奔出去,仰头看着三七和他身后这一众将士:“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必全力争之,我在这里,等诸位凯旋!”
“是,少夫人!”
众人调转马头,扬鞭朝西城门疾驰而去,一往无前地没入黎明前的夜色里。
姜稚衣枯站在营门口,听城门那头厮杀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天边一点点泛起鱼肚白,云破日出,干净的晨曦照耀天地,新的一天又来临。
有人来报喜讯,说敌军暂时撤退了。
可是她,再也没有等到他们凯旋。
天光大亮,惊蛰走进营帐的时候,看见姜稚衣面无表情坐在桌案边,正拿着一面帕子擦拭元策送给她的那支袖箭。
眼看她将匣子里的箭支一支支装进箭筒,咔哒一声掰动机括,调整到随时可发箭的位置,惊蛰眉心一跳:“郡主,您这是……”
姜稚衣将袖箭装进袖子里,抬起脸疲惫一笑:“我去城楼上送送他们……总要带武器防身。”
惊蛰面露不忍,提起了剑:“奴婢陪您。”
姜稚衣点点头,被惊蛰搀扶着走出军营,未乘马车,走向玄策军最后走的那一程。
街巷两边,惴惴不安的百姓们往家门外探着头,观望着城里的动静。
有官吏气力不支,瘫坐在路边,拿起水囊往喉咙底倒水,却发现已经滴水未剩。
有士兵抬着刚从城头下来,血流不止的同袍,一路喊着军医急急往军营赶。
有医士提着药箱狂奔,帽子从头顶滑落也来不及管。
没有人在意此刻当朝的郡主正走在这条硝烟弥漫的路上。
她好像也不是什么郡主,只是这万千苦难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姐姐,城门口在打仗,很危险的!”一个小姑娘从家门口探出脑袋提醒她。
姜稚衣脚步一顿,偏头看过去:“现在暂时休战了,姐姐只是去看一眼亲人。”
“啊,姐姐有亲人在那里打仗吗?”
“是啊,他们都是这世上最最英勇的将士。”姜稚衣望着城头,继续往前走去。
城门口,所剩无几的士兵、牢狱里的囚犯、自愿参战的百姓全都席地而坐,精疲力尽地背靠着背彼此支撑。
裴子宋正和曹沉商议着什么。裴雪青在给轻伤的士兵包扎伤口。
看见她来,几人都要上前。
姜稚衣摆摆手,示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