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面总要轰烈些,让满朝文武都记住今日。”
凤冠霞帔件件上身,清寂的屋子慢慢被染上喜色。
姜稚衣坐在妆镜前,点上花钿,抿上唇脂,望着镜中人的模样问:“宝嘉阿姊,我好看吗?”
宝嘉从镜中看她眉若远山,鼻似琼瑶,朱唇贝齿,般般入画,一双秋水盈盈的眼底含着笑意。
“好看,阿姊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新娘。”宝嘉忍着泪答。
姜稚衣对着铜镜笑起来。
只可惜,她要嫁的人看不到。
“今日可是我姜稚衣名留青史的日子,都不许哭。”姜稚衣笑着给了宝嘉和惊蛰一人一眼,对镜静静看了会儿,轻一振袖起身,端起手朝外走去。
皇宫,金銮殿之上,以裴相为首的一多半朝臣竭力反对和亲,剩下的朝臣里,有人看清圣心,决定顺从圣意,与裴相等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有人知晓这件事的根本是天子与河西的矛盾,决定明哲保身,缄默不言,有人当着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底下争论不休,兴武帝以手掌额,看似十分头疼。
齐延站在一众朝臣的最前方,为原本应当毫无疑问的决策需要一议再议而闭上了眼睛。
忽听内侍扯起一嗓子:“永盈郡主到——!”
整座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兴武帝抬起眼来,一众朝臣跟着蓦然转身回头。
秋日金辉下,少女一袭嫁衣灿若红霞,曳地的裙裾逶迤着一步步走上庄严肃穆的汉白玉天阶,头顶金凤冠宝石璀璨,流苏垂坠,肩头七色霞帔流光溢彩,宛若神妃仙子般明艳热烈。
惊艳震动一刹,所有人好像都明白了少女的来意,下一刹,眼前场景忽转,像看见大漠黄沙,驼铃阵阵,少女一身如火嫁衣坐在喜轿中,吹着西域的风霜,做着世间最苍凉的新娘。
像一面画面美好的铜镜突然被打碎,金辉变残阳,嫁衣变血衣,一时间纵然是为讨好天子而赞同和亲的人,心底也只剩下无尽的叹息。
前方一身紫袍的裴相满腔哀恸,几要捶胸顿足,恨此身立于庙堂,无能杀至西逻,将分化他大烨的西逻一王子斩于剑下。
齐延盯着一步步走入大殿的新娘,咬紧牙关,齿根震颤。
这些年来,他从未后悔过走上这条路。起初只是想自保,想在宫里说得上话,让自己和母亲不再受欺凌,后来走在这条路上,慢慢发现大烨有许多弊政,有许多皇祖父和父皇都做错了的事,却无人敢说,无人敢改,于是他拿起剑,更加努力地披荆斩棘,想要劈开那些腐朽的枯枝,让新叶生长,让大烨不再政乱于内,同室操戈。
这一路走来,有过痛苦,有过黯然,却从未有过回头的时刻。
但在这一刻,当他第一次回头看去,看见这条路的开端——
倘若在这条路的开端他没有放弃这个姑娘,那么她绝不会卷入天子和河西的斗争,绝不会在今日成为两邦博弈的牺牲品。
又或者如果他可以快一步,再快一步,只差一步……
齐延紧紧攥住双拳,眼看姜稚衣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走到殿前,双手掌心向下合攀于身前,行下肃拜大礼:“臣女与沈少将军婚契已解,今愿以自由之身,承德清公主之志,为大烨远赴西逻,以结两邦之好。”
兴武十一年八月,帝册封永盈郡主为永盈公主,令下嫁西逻,以鸿胪寺卿为首,一众仆婢侍卫计三百余人,于当月护送公主出使西域。
三月后,河西与西逻交界,虎阳关附近沙漠绿洲。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落日余晖给冰河晕染上一层金红的光,河边黄草覆盖着厚厚的霜雪,远方黄沙与暮天融为一线。
刚刚搭建好的营地里,鸿胪寺卿周正安张罗着一众侍卫快快忙活起来,破冰取水,支帐取暖。
仲冬时节,西北之地行路艰难,入夜雪虐风饕,彻骨生寒,每每太阳落山之前,和亲队伍便需要停下歇脚,以免冻坏公主。
周正安出使之初,本以为永盈公主必然娇气万分,一路定要挑剔抱怨,却不想时至今日车行三月,无论马车陷入雪地,还是大风刮坏帐篷,舟车劳顿,风沙肆虐之下,公主从未怨过一句,反倒常常安慰手忙脚乱的仆婢侍卫,需要拿主意决策之时也从不将责任推给他们,总说有什么事她担着。
遇到炭火不足的时候,公主听说有人夜里冻得起了热,还将自己帐子里的炭火分出来,让身边医士给大家看病。
起先大家奉圣命走这么一趟苦差事,谁都心不甘情不愿,照顾公主也是担心公主出了岔子,他们这些护送的人便要丢掉小命,到后来却是人人打心底里着紧公主,那是一眼也不能看公主受冻。
所幸公主身边那位医士医术高超,公主有什么头疼脑热,医士一出手,总能很快药到病除。
而且这河西地界许是与公主投缘,听说今年已是河西十数年来最暖的一个冬天。
天色渐暗,主帐里炭火烧得正旺,姜稚衣刚换下一身繁重的嫁衣,拥着被衾捧着热茶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