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氏米行回到客栈,闵宵去沐浴更衣,出来时便见郁晚换上一身夜行衣,面上凝重,眉间蕴着一团阴郁,正往身上各处角落里藏暗器。
闵宵轻笑着上前,“怎的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
“可不就是大祸临头?极为可能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闵宵笑着摇头,“我若是死在他们府上,不止他们要遭殃,喻州城的主官也会有麻烦。”
郁晚想起来他说过,先前刺杀的那帮人不是喻州的人,他们不会在自己的地界上犯事给自己添麻烦。
“那他们会对你做什么?”
闵宵沉吟一番,笑着道:“威逼利诱。”
郁晚不满,“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遇到的次数不少,习惯了。”他又深深看她,心里的话未出口,她这般在意他,他很高兴,很喜欢。
宋府的轿子在楼下候着,郁晚与闵宵兵分两路。
天光黯淡,云影徘徊,明月初升。
宋府门前印着“宋”字的灯笼亮堂堂映着廊下,管家模样的人躬身上前掀开轿帘,面上堆砌着热切的笑,恭敬地迎闵宵下轿。
曲折弯绕的长廊两侧挂着鸟笼与竹帘,庭灯悠悠明着,影影绰绰照在人身上。
郁晚踩着屋顶的青瓦,一路不近不远地跟随闵宵的身影,她的眼睛落在他身上,偶尔能看见脸,偶尔被竹帘遮挡了视线,只能看见一只手或者腿脚。
管家领着闵宵到了主间,一位身姿儒雅的老爷上前迎接,寒暄几番,一行人入席落座。
郁晚揭了半扇瓦片,能将屋中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那老爷面上和善笑着说话,看着不像大邪大恶之人,她心上松懈几分,盘腿在屋顶上坐下来。
月往中天走,宋府多处院子里已暗了灯,想来是府中的夫人小姐开始歇息。
宴席吃了一个多时辰,那宋老爷是个健谈的,想来将生意做到这般大的人大多口齿伶俐。
闵宵面上带着得体的浅笑,适当地应和几句。他喝了不少酒,脸上泛起薄红,眼神混沌不清,比上回和苏先永喝酒醉得厉害的多,全靠最后几分理智强撑着。也不知宋岸之何时放人,莫不是想将人灌得烂醉,从他口中套出些不能与人道的秘密当作把柄?
郁晚心里正焦躁不安,便见闵宵站起身,宋岸之与他拱手笑谈,似是有辞别之意。
不多时,闵宵开始往外走,他步伐踉跄,勉力稳住身形不歪斜,却几回险些撞上桌椅,宋岸之颇识眼色地叫来小厮搀扶他出去。
酒劲一起便如滔滔江水势不可挡,闵宵从主间出来,短短一段路他已变得神志不清,身上乏力地瘫软着,倚在那小厮身上任由他带着走路。
走出不远郁晚便觉出不对劲,这路与来时那条并不相同,莫非出府与进府走的是两条道?
她又跟了一阵子,那小厮带着闵宵进到一处苑中,推开一扇门将人扶进去,不多时又一个人出来。
郁晚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她落到那间房的屋顶上,揭开瓦片往下看。
屋里没有亮灯,无法视物,但这般近的距离下,能清晰听见漆暗之中闵宵粗重的喘息,就像是他与她欢好时,情欲高涨,气息变重而发出的声音,夹杂着窸窣的衣带厮磨声响,继而她听到了他难以自抑、无意识发出的呢喃:“郁晚嗯郁晚”
他在极尽缠绵、饱含爱欲地叫她的名字。
郁晚耳中发麻,眉间蕴出一股怒气,那些人竟然给闵宵下药!
她在心里骂一声,正待飞身下楼,又见苑门处来了人,管家推搡着一女子往这处来,那女子穿着不同于下人,但也算不上华贵,大抵是个不受宠爱的小姐,她面上带泪,推拒着不愿来,却被那管家厉声狠色吼得颤颤巍巍。
待进了屋,管家一把将那女子推到床上,约莫是碰触到床上的陌生男子,她吓得尖声叫出来,立时被管家又一顿教训:“叫什么叫!床上的可是京城的达官贵人,能被他睡上一回是你的福分,没准儿他将来纳了你,你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带着你那丫鬟娘一道去享清福!”
“不!不!黄管家,求求您,放过我,放过我吧”
“当真不知好歹!由不得你愿不愿意,老爷发了话,今晚你须得将人伺候好了,若是敢呃!”
他话至半路,突然喉间一哽,那女子看不清发生何事,只觉出人身晃动带出一阵风,“砰”地一声闷响,黄管家直直栽在地上。
“啊——!”
她吓得蜷缩在床角,抱着头瑟瑟发抖,房门口有脚步声踏进来,她不受控制地张口喊叫,却不知自己已惊吓得发不出声音。
她隐约听见那脚步声朝床榻靠近来,本以为自己要与黄管家一般下场,却发现那人带出的风掠过她,直直往床上去。
床上的人忽然变得激动,喘息又快又重,不停地说着什么听不分明的话,声音旖旎又缠绵。
不多时,来人带着床上的人往门外去,家仆呼呼喝喝地往苑中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