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气息,让我在那个盈满月色的故土中与他同眠,他带着口音的话语似铺满砂糖的河流,我闭上眼,他凉丝丝的吻碰到我的额头上。
“你似乎孤独了太久,甚至不懂怎么去爱……这样也好。”他说着。我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在他的鼻尖打了印。
我愈来愈依赖他。有如病人对吗啡的依赖。我甚至产生了一种病态的错觉,仿佛离开他我便无法呼吸。我们本是一体的,分离后来到现世又相互吸引。有个与我认知矛盾的说法,只有他在,时间才是流逝的。
我爱上了睡眠。它比药物更能安抚一个人躁动不安的灵魂。我想起中年的我拖着病体残躯,吹灭那根短短的蜡烛,将我引进病痛的睡眠。我们自然地抱在一起,似乎相互信任,亲密无间,我拥着他的发香,他的鼻息是我心脏的眠床。
他勾着我的小指,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抱着那束剪好的玫瑰迎风而立,他在废墙边看着我,似要朝我张开双臂,他不擅微笑,却比任何一个人让我开心。
我的面上一片温热,我睁眼,抬头只看到一片赤色。
一支羽箭穿透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如惊弓之鸟般展开,喷涌的血柱使我感觉比任何时候更要触目惊心,那时克劳德的嘴角也有一抹猩红,在我的感官上开了一条痕。
我听到了杰克的笑声。
“永远的陪伴!”他说。
我恐惧地发现,他把我带入了“现在”,在今后的虚空里,只有一个德拉索恩斯氏。与亲人无关,与爱人无关。碧水、落叶,它们再也无法引起任何美妙的联想,我想起了那片被撕裂的绿色,再一次,唤起了无力的恐惧。
我试图停止哭泣,但我的眼泪总是止不住地流,我的眼睛如破了的玻璃杯,浓绿、浓绿,我试图抓住他,他却破成一抹赤红。奈布·萨贝达,这个名字的意义只剩纪念。‘对不起……对不起……’向来自私的我也会说出这种话吗?无数个夜晚里,我因这个名字惊醒,我的道歉毫无回音。
我永远孤独着,没有死亡的尽头。
我在水中睁开了眼。
他的棕发如浅波似在水中散开,一双绿油油的眸子看着我,那双眼睛仿佛偷吃了河底的所有水草。他的手握住我的手肘,和水里的温度一样,既不温暖也不寒凉,他任着水流移动,仿佛我一碰他便会漂得很远很远。阳光似泡在水体的腐尸,整个浸在水面下,浮动的颗粒和泥尘使他的面目模糊不清,阳光似乎有意而为之,蒙住了我的眼。我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之后水花从我身上垂落,我被人们捞了上来。
那天我在水边坐了很久很久。那时我才十二岁。
那双绿眼睛如梦魇般在我的梦中挥之不去,我一个转身,它仿佛就出现在走廊上破碎的阴影里,或被压在裂纹的青花瓷花瓶底下。他同那些相片一样,不会同岁月的消磨而消失。我不知我是恐惧或是希冀,我在害怕什么,又希望着什么。
他很漂亮。不是女人那种罪恶,亦不来自我眼睛的感官。阳光在他的骨架上洒上淡淡的鎏金色,很美,很美。来自非生物的美,如同隔着琥珀欣赏虫子的死态。我画过他的画像,卷轴上、素描纸上,皆是一团黑而糊的铅画,不知为什么,画他的画像时,我的手总忍不住去沾水。
那时我对“死”还没什么概念。
克劳德死了。死了?那是什么意思?只是人的肢体不会动而已吗?我看着他涣散的眼睛,仿佛预见到我未来的姿态。是啊,他死了,我的爱竟然随之崩塌。那年的我如疯了一般寻找着良药,灵魂的良药是美好的心灵,那么身体呢?邪术如药根般被连根拔起。那睡姿的影子再也挤不进我的念想,我想到,要是他也死了,我便浑身发凉。我换了一张又一张底片,直至我的手指被泡得起皱。启奏,生命的华美乐章,如流星一般落到地上,挤进土里腐朽死亡。
起奏,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失踪,就像被击中的死囚一般一个一个倒下。他们赢了,他们活下来了,他们才是幸存者。他们的笑容被挂在墙上,他们永恒不朽。
乐曲的过渡,音调的转变。墙上的人们微笑着看我,他们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是不死的。但是,但是呢,他们不能活动,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惊慌地跑出门外,随后撞进百合花的怀里。他抱着一捧百合花,发丝还衔着水珠。我们的对话十分奇怪,我问: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你啊。”他说,我们像一对久别的情人。我有种惊悚的强烈预感。就像面对画中人走出来的那种恐惧。
他长得极为俊秀,半阖的双眼里显露出一种不问世事的漫不经心。他的食指卷起百合花瓣,说着:“你的头发就像百合花瓣一样,好看。”
好看!我大笑,一位男子也是可以用好看形容的吗?我长得好看,却过得难看极了。“就像将死之人的花白头发一样!”我说着。
他惊讶地望着我,似乎我的言行使他睁开了整双眼睛,又好像不是惊讶,倒像一种苏醒。他笑了,瞳孔收缩,嘴角翘起。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