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其实并非因工事未完才没赶回来过年,是因年前下渠时被修渠的巨石意外砸伤腰背,回京路上伤势复发,这才耽搁了行程……”
姜稚衣怔怔听着,将小满的话在脑袋里过了两遍,脸色一白打了个摆晃。惊蛰和谷雨连忙一左一右扶住她。
惊蛰代姜稚衣继续问:“那你离京之前,侯爷身体状况如何?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听说正月里沈少将军曾派李军医给侯爷看过诊,临走留了药油,侯爷筋骨上偶有不适,用用药油便无大碍,只是李军医说侯爷这伤曾及肺腑,须注意保暖……后来二月里乍暖还寒,侯爷有天夜里出去逮大公子回府,受凉感了风寒,起了好一阵子高烧,那次之后侯爷一直咳嗽不断,时不时便起一次热……”
姜稚衣扶着桌沿,一声声急喘着气:“这么大的事,一个个都知道,一个个都不告诉我?”
“侯爷嘱咐不让人跟您说……郡主莫急,侯爷可能只是琐事缠身才没回您的信,奴婢出发前,侯爷是退了烧的……”
话音刚落,一声“少将军”在庭院响起,姜稚衣一转眼,看见本该身在军营的元策面色肃穆,疾步走来。
心中突生不好的预感,姜稚衣松开惊蛰和谷雨的搀扶迎了上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刻钟后,只有两人的屋子里,姜稚衣对着一桌子冰凉的饭菜,目光直直地发着呆。
元策与她说,他此前派去长安查探话本之事的亲信今日传回消息,说事情暂无进展,未查到那名江湖道士的身份,书肆和成衣铺也没有新的线索,太清观的张道长开春不久后便离京云游,现下要找人等同大海捞针,故来请示是否动用人力搜寻。
另外信中提及,永恩侯府近来医士出入频繁,永恩侯反复起热,缠绵病榻已久。
“我方才已经跟李答风说过此事,他先前给侯爷看过诊,依据侯爷当下的症状判断出了几种情形,分别给了对症下药的方子,一会儿便传急信回京,请他京中旧识的太医根据脉象确定该用哪张方子,调整剂量,应当能稳住侯爷病情。”元策坐在饭桌边道。
姜稚衣神情呆滞地点点头,眼底却并无喜色。
回想着巨石、砸伤、肺腑、高热这些凶险的字眼……当她在京城浑然不觉地过着开开心心的日子,舅父却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而她如今身在千里之外,连看一眼舅父也做不到。
姜稚衣眼底慢慢氤氲起湿润,轻眨了眨眼睫,眨下泪来:“舅父怎么也这样……”
“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怕我担心,怕我操心,可就没想过我后知后觉的时候会有多难受吗?”
元策喉咙底一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因为姜稚衣口中的人也有他一份。
“我若这样一直被瞒下去,是不是哪天突然就会给我当头来上一棒,等到从别人嘴里听见噩耗,我才知道先前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才知道我在他重伤未愈的时候离了京……”姜稚衣语不成调地说着。
元策伸手去给她擦泪,看见她蔫巴巴地抬起眼来:“你先回军营忙去吧,让她们也不必进来,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姜稚衣一个人一待便是一下午,婢女三人守在门外待命,一直等到黄昏时分,也没听见郡主唤她们。
天色渐晚,庭院里掌起灯来,迟迟听不见屋里传出动静,惊蛰担心得来回踱步,正想叩门,手一抬起,面前隔扇忽然被推开,姜稚衣走了出来。
眼瞧着眼眶因哭过微红,不过面上泪痕已干,似是心情平复些了。
“元策回府了吗?”姜稚衣第一句话便问。
“您哭得那么伤心,沈少将军根本没去军营,就在府上呢,奴婢把人请过来?”
“我过去吧。”姜稚衣深吸一口气,似酝酿好了什么决定,独自走向正院,叩响了元策书房的门。
元策拉开门,一眼看见姜稚衣已然下定决心的神色,眼神微微一动。
姜稚衣走进书房,等他阖上房门,仰头看着他:“舅父出了这样的事,我不能不回长安。”
“我知道。”
当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告诉她这个消息,本就是选择听她的决定。
“下午我已经让人提前准备起行囊了,”元策抬起手,摩挲了下她发红的眼眶,“但我眼下离不了河西,此行不能陪你回去。”
姜稚衣点点头:“我也知道,所以临走之前,我要把我这些天在想的事告诉你。”
元策并不意外地垂下眼,看着她认真的双眼:“想好你要什么了?”
他果然听见了那天她和裴雪青在营帐里谈的心事。
姜稚衣郑重地点下头去。
元策像一个等待审判的人,垂落下手,安静站好。
“我想好了,这世上可能再没有第二个人会为着我睡一个好觉,下雨天背我走几个时辰的山路,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让我为着他又是笑又是哭,又是安心,又是不安……所以哪怕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姜稚